“天佑中华”喊多了，天也会累

“天佑中华”喊多了，天也会累。莲悦/文

2008年时我还是一名夜班编辑。那一年发生了什么，大家一定都还记得。对我来说，印象最深的是这样一张照片：温相蹲在一个巨大的深坑旁边，面色凝重，而那个巨大的深坑内是层层叠叠的孩子们的尸体，也许有人还活着，但却无能为力。那时，单位新换电脑不久，品质极好的液晶显示器将整个画面、所有的色彩、人的面部表情纤毫不差地呈现在眼前。直到今天，那张照片都像是刻在脑海中一般，每每想起，总让人如鲠在喉。那一年，近十万中国人在极短的时间内或死或失踪，永远变成了一个冰冷的数字。那一年的5月，以及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相信很多人都活在一种焦灼和煎熬的状态之中。那时的我很天真地坚信，经历了这场劫难，这个古老的国度一定会有所改变。也就是那一年，我从单位辞职，开始研究中国历史。然而，在读了十年的历史之后发现，这个国家的伤疤太多、太深，遍布民族的每一寸肌肤，各种天灾、人祸频繁地累加，层层叠叠，就像那巨坑里无法救援的孩子，会让整个民族疼痛到麻木，甚至连追问原因这样基本的应激反应都丧失了。最近读了几本介绍抗日战争和南京大屠杀的书。当读到对南京大屠杀主犯谷寿夫的判决书时，那一桩桩一件件鲜血弥漫的罪行足以让任何一个中国人痛入骨髓。也许，这能让我们理解，为什么今天的国人如此热切地呼唤一个强大的国家；理解为何“虽远必诛”类影视剧会如此具有号召力，尽管从现实层面来看，除了鸡血，此类影片几乎一无所有。历史上中国曾经建立过许多强大的国家，比如秦帝国，比如强汉，比如盛唐。然而这些国家的强大都非常短暂。秦自秦始皇统一六国，仅仅二世而亡；西汉王朝“文景之治”也就短短40年，即便从文帝即位算到武帝晚年，也不足百年。而汉武帝晚年完全是一副“海内虚耗，户口减半”的末世景象。东汉王朝除了光武帝、明帝、章帝，以后继位的君主都是冲幼之君，宦官和外戚这两大毒瘤轮流把持朝政，国家已经与强大无缘。即便是中华文明巅峰时期的唐代， “贞观之治”23年出头， “开元盛世”30年。从“贞观之治”到“开元盛世”一共116年，其间还有武周代唐和武则天退位后的各种宫廷政变。我们在古代史中建立的强大国家本质上只是强权国家。强权国家的兴盛往往仅仅依靠当政者个人的能力和见识。当政者个人能力有限、见识短浅时，国家便迅速衰败。所以，强权国家很难保持长久的兴盛。一个能持续强大的国家只可能是人民强大的国家。它的人民有能力在经济上建立美好家园，在思想上能够独立、自由，在精神上可以不畏强权。而人民强大的国家其先决条件即是打破强权，改变权力通吃一切的社会状态。一群匍匐在强权之下的国民是不可能建立起一个持续强大的国家的。因为强权之下，个人会极度无力、萎缩，面对灾难，他除了自保根本无力应对，更枉谈反思和追责，从而避免重蹈覆辙。说得多了，也扯得远了。回到2008年。那时，我也和很多很多人一样，在各种网络平台上点蜡烛，声嘶力竭地呼喊“挺住”、“加油” ，全身心地真诚祈祷“天佑中华” 。后来才发现，我们像被困在一个重复的时空里， “加油”“挺住”“点蜡烛”“祈祷上天”……不断地循环往复。多难穿帮。 “天佑中华”喊得多了，天也会累。

“天佑中华”喊多了，天也会累。凯迪原创作者、公号“游历史”作者莲悦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