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学的乌克兰网红留学生:非诚勿扰,走红博士( 二 )

2019年12月23日 , 湖北大学开具的、乔丽娅的个人退学证明 。 蔡家欣 摄 “中国是希望 , 中国代表着未来” 和所有20来岁的姑娘一样 , 乔丽娅爱美 。 来中国的那年 , 衣服和鞋子塞满了大大的行李箱 。 一本厚厚的《俄汉—汉俄词典》藏身其中 , 红绿封皮 , 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此前 , 她在乌克兰第聂伯大学读了四年汉语言专业 。 她要直奔中国 , 可是没钱 。 她出生在乌克兰一个单亲家庭 , 母亲从军队退伍后 , 在当地银行工作 , 每月工资2000元人民币 。 2010年 , 她怀着必胜的决心给中国100所大学的对外邮箱投去了简历和留学意向 。 迎着来华留学的热潮 , 她的努力很快得到了不少于20所大学的回应 。 乔丽娅通过位于乌克兰首都基辅的孔子学院 , 申请到奖学金 。 当时 , 距离全球首家孔子学院的成立才过去6年 。 6年间 , 这一由中国政府主导的非营利性教育机构遍布全球 。 乔丽娅申请奖学金的2010年 , 全球已经有322所 。 她运气不错 。 抵达的这一年 , 适逢中国提升国际教育水平的黄金期 。 2010年教育部印发《留学中国计划》 , 提出2020年中国要招收50万来华留学生 , 成为亚洲最大留学地 。 改革大刀阔斧进行 , 其中包括稳步增加国际留学生的奖学金 。 乔丽娅来华的2011年 , 在华学习的外国留学人员总数首次达到历史新高——突破了29万人 。 “中国是希望 , 中国代表着未来 , 到中国留学 , 我们才有希望和未来 。 ”有留学生在接受采访时说 。 2011年 , 乔丽娅拿到孔子学院奖学金 , 免除学杂费 , 每个月她还能有3000元的生活补贴 。 但异国求学生活的开端并不顺利 。 宿舍常年见不着阳光 , 房间里浸透着潮湿的腐味 。 两张单人床相向摆放 , 中间的过道不到半米 。 室友来自巴西 , 冬天习惯开窗 , “通风、换气” , 武汉湿冷 , 没有集体供暖 , 夜里上床 , 乔丽娅常常摸到一手的冰凉 。 那段时间 , 她不愿意回宿舍 , 但又总感觉自己“没有地方可去” 。 和几乎所有的留学生一样 , 语言也是不可跨越的问题 。 “不会语言 , 你在这里就混不下去” , 这是她常挂在嘴边、教训弟弟的话 。 当时 , 银行大厅离宿舍就100米 , 最开始换钱 , 她足足憋了两天 。 最后在好友的陪同下 , 才去柜台填表 。 表格上“信用卡”3个字蹦出来了 , 她咬着笔头 , 思考良久 , 最后鼓足勇气 , 战战兢兢地向别人请教 。 “换钱都这么难 , 以后还怎么生活?”从银行出来 , 一股危机感涌上来 。 碰壁后 , 很多留学生将自己封闭在熟悉的圈子里 。 在高校留学生群体中 , 根据语言种类 , 划分了很多圈子:韩国人和韩国人玩 , 有时候也允许日本人加进来 , 乌克兰、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等俄语系国家的学生也会抱团 。 在中国这么多年 , 乔丽娅见过太多留学生 , 他们来自不同国家的不同阶层:刚果(金)排名第一的金萨沙大学高材生、苏丹普通的经商家庭、马达加斯加政客的子女…… 很多人因为不适应 , 最终卷铺盖走人 。 一位来自土库曼斯坦的学生让她印象深刻 。 那是中国地质大学天然气专业的留学生 , 受父亲逼迫而来——那是两国合作项目 , 他们国家提供奖学金 。 为了被开除回到自己的国家 , 这名学生旷课、闹事 , 但都以失败告终 。 在中国待了8年 , 归国时 , 对汉语的造诣仅限于“你好”、“谢谢”、“不知道” 。 一名来自马来西亚 , 在武汉大学的留学生告诉《极昼》 , 她隔壁宿舍的留学生每天外放音乐、跳舞到深夜 , 喝酒闹事在留学生宿舍里更是常事 , “考试周也不间断” 。 在乔丽娅看来 , “奇怪的人实在太多了 。 ”但是 , 她必须小心谨慎 , 没有失败的资本——乌克兰经济衰退 , 机会寥寥;俄乌关系不好 , 乌克兰人在俄罗斯需要先转国籍再就业 , “太麻烦” 。 潜力无限的中国是最优选 , 她必须在潮水里沉潜下来 。

退学的乌克兰网红留学生:非诚勿扰,走红博士

乔丽娅在武汉一家咖啡厅熟练地使用汉语和老板沟通工作 。 蔡家欣 摄 外国弄潮儿 乔丽娅知道 , 要想生存下来 , 必须成为潮流里的“弄潮儿” 。 她不允许自己待在舒适圈 。 头一个月 , 她只吃两道菜 , 糖醋里脊和西红柿炒鸡蛋 。 但慢慢地 , 她学着改变 , 小心翼翼地打听一些菜的组成 , 然后换一道新菜尝尝 。 为了进入中国人的生活 , 她站上了当时火爆的电视综艺节目《非诚勿扰》的舞台 。 2014年 , 第一次站上《非诚勿扰》的舞台时 , 一种酒后的晕眩感包裹住了她 。 演播厅少说也有2层楼高 , 20多个女嘉宾都是黄皮肤黑头发 , 边上还有几十颗黑压压的脑袋在围观 。 一串又一串陌生的词从主持人的嘴里蹦出 , 乔丽娅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那张嘴 , 一张一合 , 头顶上强烈的灯光倾泻而下 , 明晃晃的 , “嗡嗡响 , 整个人都是懵的” 。 她心里就一个念头:千万别被主持人点名回答 。 “乔丽娅 , 外国男人在家要不要做家务?”下一秒 , 主持人孟非真点名了 。 “我没听清 , 你能再说一遍吗?”她脱口而出 。 露怯的反应 , 让她很懊恼 。 “从小到大 , 我是属于很会说话的那种人 。 ”在乌克兰读大学时 , 校园晚会、话剧舞台、音乐社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 在路上 , 当地电视台的采访话筒递过来 , 几乎没有停顿 , 话就直接从她嘴里跳出来了 。 最初 , 她感到自己被束手困在一张语言的网里面 。 坚持录了半年节目 , 口语水平飙升 , “本来参加两、三期就可以走 , 但我不要 , 这就是机会 。 ” 在那个偌大的摄影棚里 , 直觉告诉她“这才是真正的中国社会”:原来 , 汉语之外还有数不清的方言、房和车是中国人寻找配偶的重要标准 , 很多中国女孩在配偶身上追求安全感…… 那几年 , 中国综艺节目盛行洋面孔 。 韩国艺人安七炫以白蛇造型 , 登上央视《叮咯咙咚呛》 , 挥刀剑唱京剧;以色列、英国、印度、伊朗等国留学生坐在湖北台《非正式会谈》和江苏台《世界青年说》的桌子PK辣条;大山带着孔子学院的外国留学生一起表演群口相声《四海之内皆兄弟》 , 登上央视春晚的舞台 。 趁着在《非诚勿扰》积攒的名气 , 乔丽娅也搭上了这股热潮 , 她不断接到综艺节目、美食节目的邀约 。 在中央4套《中华情》的舞台上 , 挪着舞步 , 攥着手绢 , 她唱起了《回娘家》 , 大红色中式旗袍和金发碧眼的洋面孔形成鲜明反差 。 在她印象里 , 那期节目的收视率创下纪录 。 她决定要在中国留下来 。 事实上 , 乔丽娅的反面是大量的失败案例 。 一位哈萨克留学生讲述了她“勇闯”中国人圈子失败的故事 。 合作小组作业 , 把资料发送给中国同学后 , 被打回来 , 因为“内容不对” 。 反复几次 , 还是不符合要求 。 “算了 , 我自己找” , 同组的中国学生最后等不及了 。 她汉语水平不熟练 , 先用俄语搜索资料 , 再转译成中文 , “拖慢了进度” 。 事后 , 这位留学生编辑了100多字的道歉语 , 鼓起勇气 , 摁了发送键 。 “对方回复了吗?” 她缓慢地摇了摇头 , “没有” , 眼神流露出受伤后的脆弱 。 更多时候 , 偏见、误解、好奇总是藏在很多人探寻的眼光中 。 在武汉 , 一名苏丹留学生最喜欢的地方是学校 , 没有人会特意看他们 , 更不会被人拿手机对着拍照 。 相当一部分人的感受是 , “你就是个留学生 , 是客人 , 毕业了就该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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