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之殇,不仅仅是因为医疗产业化
前几天有医务读者微信我 , 说民航总医院出了那么大的事 , 怎么不见你写篇文章 , 网上还有那么多替凶手说话的 , 我们医生的心都快寒透了 。 我当时回答他:我得先把事情搞清楚 , 这些年 , 所有热点事件一开始的信息都是泥沙俱下 , 而且常常有人因各种目的带节奏 , 这其间反映出的问题严重性 , 往往超出热点事件本身 。 果然 , 一开始就爆料说95岁老妪的退休金高达每月5.9万元 , 所以一家子子女都指着啃老 。 这“信息”一出 , 果然一片哗然 。 当时我就觉得这是瞎话 。 帝都这个城市很有自己的特点 , 朝阳区高楼大厦 , 灯火辉煌 , 夜晚的朝阳应数帝都最亮 。 但之所以如此 , 恰恰是因为朝阳早先的底子很薄 , “最接近白纸的纸张才容易画出美丽的图画” 。 民航医院所在的朝阳区的东部地区 , 原先纺织厂林立 , 然后就是农田 。 整个朝阳区的医疗资源根本无法与东西城、海淀相比 , 印象中 , 民航医院以前是二甲 , 这种医院 , 放在东西城、海淀地区 , 断不是本地人的首选 , 它的名气 , 可能还比不上二龙路医院 。 所以 , 月退休金5.9万的老人 , 不可能去民航医院就诊 , 高贵的老头儿老太 , 本身就鲜有住在朝阳 。 而且 , 这种高级老人 , 就算他们的子女有个把不才 , 也早就安排好了体面的工作 , 何至于啃老 。 之所以有人往这上边带 , 我猜大约是想引起“仇富”的共鸣 。 其实 , 一个普遍仇富的社会 , 很难成为富裕的社会 。 这就像嫉妒美女的女人 , 把美女都杀光了 , 也不可能使自己变得美丽 , 只能让社会的整体颜值更加低下 。 但仇富也不是没有原因 , 这嘎达的富人 , 不论致富手段有没有原罪 , 往往却有一个通病为富不仁 , 而且“恃财傲物” , 无底线挤兑穷人 。 这毛病不是今天才有 , 也是有悠久传统、历史传承的 。 所以在历史上 , “杀富济贫”一直就是个褒义词 , 个体的杀富济贫 , 被颂为侠客 , 群体的杀富济贫 , 被喻为起义 。 我在看斯皮尔伯格的电影《战马》的时候 , 其中有一个桥段 , 当时令我浑身一颤:地主嘲笑佃户的儿子不会犁田 , 佃户的妻子说你再废话我用毛衣针扎瞎你的眼(大意) , 地主吓得赶紧逃开 。 这种桥段在这嘎达不可想象 , 便是今天 , 也没人敢跟自己的领导或老板如此捍卫自己的尊严 。 当这嘎达的富人们无上限地飞扬跋扈的时候 , 穷人怨怒的积聚 , 攒多了 , 就成了仇恨 。 当时看着《战马》 , 我顿悟了英国为什么不发生革命 , 有革命 , 也是“工业革命” , 还有比“工业革命”更加伟大的“光荣革命” 。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 , 历史进程中关键节点的所有偶然 , 细想 , 往往却是应然 。 从历史的角度看 , 穷人与富人 , 未必一荣俱荣 , 但大变之际 , 却往往一损俱损 , 所以社会性仇富 , 绝对不是好事 , 其危害 , 远远不是个体的“凶犯杀医”所能比拟 。 这 , 比杀医事件本身更恐怖 。 真相出来了 , 95老妪就是个农转非 , 杀人的小儿子 , 55岁 , 离婚 , 无业 , 租房 , 不排除啃老 。 典型的社会底层 , 这种人 , 往往文化水平不高 , 认知能力低下 , 若不是老母急诊 , 很可能在广场合唱团高歌着“催人奋进的歌曲” 。 他们“不接受疾病 , 不接受死亡” 。 如果经济条件允许 , 他们常常也是绿豆汤或神仙酒的忠实信徒 。 长久残喘于社会底层 , 必定自卑 , 而极度的自卑 , 又往往会伴生变态的自负 , 同时 , 囿于低下的文化水平和社会认知力 , 他们惯用紧张、敌视的眼光逡巡外部的世界 。 所以 , 凶手在医院一直标榜“自己懂医” , 但拒绝一切检查 , 事实上是抗拒普世的医疗规则 , 长久的留观之后 , 营养液不足以让其母“能说会走” , 神经质的敌视思维很自然产生“医生亡我母之心不死”的受迫害病态幻觉 。 当下 , 这种病态幻觉的神经质病人如蒿如蓬 , 甚至高调盘踞着道德高地 。 怂的 , 在网上杀天屠地 , 虽远必诛;二的 , 就真的动刀动枪 , 从身边诛起 。 这才是更可怕的危机 , 比医院惨案本身更令人恐惧 。 不出意外的话 , “小儿子”这厮必死无疑 , 但塬上的混沌野草 , 却仍在疯狂滋长 。 医治这类重度神经质的患者 , 比抢救95岁的老妪还难 , 不但没有医保报销 , 有良知的医生们还一直被诛杀着 , 医疗环境更加惨烈 。 孙大炮放弃了狭义的医学 , 鲁迅也放弃了狭义的医学 , 郁达夫也放弃了狭义的医学 , 这些 , 现在看仍是一种睿智和担当 。 民航医院的杨文医生 , 其悲哀在于 , 有时候干着兽医的工作 , 却没有兽医的权利屏障和保护手段 。 这大约也是所有医务工作者此次内心共振的频点 , 所以 , 他们在集体愤怒着 。 “小儿子”在行凶之前 , 不可能不知道行凶的后果 , 但是社会的底层 , 普遍苟活在焦虑和恐惧之中 。 生而无欢 , 很容易死而无惧 , 一旦固化了“谁谁亡我之心不死”的幻觉 , 什么孽都能造的出来 。 固然 , 对待穷人的态度 , 考验着一个社会的良知 。 穷人普遍生而无欢的时候 , 这个社会肯定有责任 。 但是 , 穷人并不具有天然的正义 , 所谓的弱势群体往往正是很多不公平的群众基础和忠实拥趸 , 这即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 谭嗣同被杀的时候 , 吃他肉的 , 正是最底层的愚民 。 曾经有人提问:贪官、刁民、奸商、伪知识分子 , 谁对社会的危害最大? 有一种观点是-刁民 。 刁民是愚民的子集 , 而且大部分愚民都刁 , 社会进步的最大阻碍 , 往往正是这个群体 。 贪官和伪知识分子 , 道德败坏但并不反智 , 基于此 , 他们对社会进步的阻碍 , 反倒没有愚民强烈 。 正如北洋的那批高级军官们 , 无人不贪 , 但是他们却是共和的缔造者 , 彼时 , 呼天抢地如丧考妣的辫子癖却大多是来自底层的愚民 。 这种观点 , 很容易遭人诟病甚至是辱骂 , 因为 , 愚民们也都说不得 , 他们也永远是伟大和正确的化身 。 在“我穷我有理”的指导思想下 , 他们理直气壮地破坏规则、践踏文明 , 扒铁路、拔电杆曾经都代表过正义 。 一方面 , 在物质上扶贫 , 另一方面 , 在精神上制贫 , 不仅矛盾 , 最终也会南辕北辙 , 终其理 , 精神始终属于上层建筑 , 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 所以 , 这个矛盾不解决 , 纵使这个“小儿子”被枪毙 , 却可能有更多的“小儿子”冒出来 , 这才是危机的症结所在 。 网上的评论中 , 明理暗里表达对医院和医生不满的情绪 , 并不比讨伐“小儿子”的声音小 , 这真的很可怕 。 所以 , 凶案发生后 , 95老妪被转到朝阳医院 , 关于医疗资源和医疗费用 , 又成了焦点 。 客观地讲 , 现在有关部门怎么作为都讨不到好 。 转院会诊 , 遭正常认知群体的诟病;倘若放任不管 , 那老妪纵使是自然死亡 , 也逃不脱“医院恶意报复”的怀疑 , 毕竟 , 愚昧人群认知偏颇 , 却数量庞大 , 没事的时候还怀疑“谁谁亡我之心不死” , 何况出了杀医惨案 。 愚昧、恶毒的灵魂 , 永远不会懂什么是职业道德 , 更枉论能够理解“医者仁心” 。 佛说 , 心里有什么 , 看到的就是什么 。 所以 , 两害相权取其轻 , 换做我是有关部门的领导 , 我也会把老妪送进高级医院的ICU 。 宁可得罪明白人 , 不能刺激糊涂蛋 。 医疗产业化之后 , 相关医疗制度存在着严重缺陷 , 要不然 , 所谓的“医患矛盾”就不会愈演愈烈 。 据丁香园统计 , 自2001年以来 , 至少50位医务工作者因暴力伤医事件而失去生命 , 医疗制度的不合理条款绝对是矛盾的催化剂 。 事实上 , 医疗产业化本身 , 就值得商榷 , 医生常常成了背锅侠 。 令人无比郁闷的是 , 很多人性化的制度进步 , 都要以血腥的非人性化极端事件为前置条件:收容遣送条例的废除 , 是用大学生孙志刚的生命来点炮;正当防卫的合理解释和实践 , 是以花臂男刘海龙的死亡为注解…… 这一次的杀医案件 , 不但手段残忍 , 而且发生在京畿重地 , 成为近十年来、近300例伤医事件的巅峰 。 假如因为此案 , 客观上能催生出诸多方面人性化、合理化、负责任的改变 , 则是此案唯一能解读出的积极因素 。 倘如此 , 则全体同胞得济 , 更应当永远纪念杨文医生 。 届时 , 每年在为杨文医生敬献鲜花的时候 , 也可以考虑给凶犯“小儿子”点上一支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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