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创新呼唤“无条件追求真理”的环境
当下 , 科学研究(基础研究)对国家科技、经济、社会发展的意义已得到政府高度关注 , 无论是经费投入 , 还是实验室装备 , 以及面向前沿的战略性、基础性大科学装置建设 , 都在努力朝世界先进水平推进 。 德国哲学家、物理学家 , 逻辑实证主义维也纳学派的主要创始人石里克指出:“科学研究的是命题的真理性” , 它一般不具功利性 , 主要是由科学家对自然之谜、人类之谜(实际上是自然之谜的特殊领域)的好奇心驱动 , 并受想象力支持的创新活动 。 科学家(工程师)以脱俗的聪颖与灵机 , 追求发现新知识所带来的精神享受 , “科学是他们的特殊娱乐” , 会产生“超乎常人的智力上的快感”(爱因斯坦语) , 因而成为知识创新群体的“原力” 。 站在科技创新链“上游”的科学家(工程师)群体 , 在知识创新的长途上不仅需要先进的科研“硬件” , 更需要高自由度的“软环境” , 即德里达所说的“无条件追求真理”的自由探索环境 。 否则 , 再多的投入 , 再先进的实验室 , 再高、大、上的科学装置 , 也难以吸引、凝聚世界一流人才;既有优秀人才也会流失或损耗创造力 , 致使一流科学研究成果难以企及 。 同时 , 这种状况会严重制约技术研发 , 使创新链“中游”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 难以获取高水平、原创性、基础性、共用性技术成果 , “下游”的企业技术开发更只能徘徊于低水平、模仿、落后状态 。 社会大量的、高水平的科技投入与“硬件”就不能产生应有绩效 。 自然科学研究何以也会有类似人文学科、社会科学发展的环境要求呢?这是因为: 一、自由探索的好奇心、想象力无边界 科学家的好奇心是一种冲决思维定势的创新思维、求异思维、发散性思维 , 没有疆域与边界 , 而支持好奇心的想象力更是自由得上天入地 , 闪闪发光 。 伽利略将数学、物理学、天文学融会贯通 , 探索宇宙 , “初心”是试图在“宗动天”寻找上帝;霍金深深折服“数、理、化、天、地、生”等学科的基本原理、定律、定理的和谐与完美 , 即使歪倒在轮椅里半个世纪 , 好奇心仍在不断激发种种奇思妙想 , 要追踪宇宙终极性的“大设计” , 无意中获得了一系列举世公认的重大发现;海森堡对原子表面现象后的“奇美本质”颇感震惊 , 思想深入量子 , 从奇异性中抽象出基本定律;爱因斯坦虽然不相信人格化的上帝 , 但对宇宙统一性、简洁性、韵律性背后的“超级智慧”情有独钟 , 并试图通过自己研究 , 与宇宙本质建立某种联系 , 因而成为超越牛顿的物理学巨擘 。 可以设想 , 如果某种宗教或意识形态或特定的哲学流派为科学家群体的好奇心、想象力设定禁区、划出界限 , 如早年的天主教裁判所 , 以火刑架或其他暴力威慑、压制 , 科学家的好奇心与想象力必然受阻、窒息 , 进而严重阻碍科学事业发展 。 二、学科(专业、技术领域)的交叉融合无边界 自然科学研究始终离不开多学科(专业、技术领域)的交叉融合 , 例如生物学与化学、物理学 , 物理学与放射化学 , 各学科与数学、统计学 , 等 。 只不过到了现代 , 这种趋势更加强劲 , 并且早已越出自然科学领域 , 与人文学科、社会科学产生越来越紧密的交叉融合 。 例如:生物学、生物化学、心理学等分别与伦理学、社会学的交叉 , 计算机科学与哲学、逻辑学的交叉 , 人工智能科学与脑科学、语言学、伦理学、法学乃至政治学的交叉 , 等 。 科学家(工程师)群体的好奇心与想象力 , 在自然科学学科之间、在自然科学有关学科与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学科之间纵横驰骋 , 无论需要追踪到哪个学科、专业、技术领域 , 探索就必然突破学科、专业界限 , 无论遭遇什么桎梏 , 就会努力将其打碎 , 催生出一系列新的边缘学科 。 当今世界 , 影响人类社会发展的重大科研成果 , 都是多学科、专业、技术领域的科学家协同创新的结晶 。 正因为如此 , 世界上著名的大型自然科学综合性研究机构 , 其内部学科、专业构成 , 往往含有相关的人文学科或社会科学学科 。 例如 , 德国从事国际前沿与尖端自然科学研究、拥有80多个独立研究所的马•普学会 , 相关人文学科被作为重要构成;主要从事工业技术研发的“台湾工业技术研究院” , 也早就有了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部门 。 三、对知识的质疑无边界 质疑、证伪 , 是科学发展内生的重要机理与推进方式 , 对科学研究具有极高的价值 , 是科学研究必须迈出的踏踏实实的脚步 。 质疑、证伪 , 如重复实验 , 对“理想实验”(与数学逻辑相恰的理性思维“实验”)的反驳 , 对经典理论的纠错 , 对“新发现”的否定、证伪(证实) , 根据既有知识与新知识集成 , 合乎逻辑地提出“假说”或推翻“假说”等质疑、证伪 , 首先是在相关学科研究的内部进行 , 以证明相关知识或新发现、新成果的真实、可靠 。 由于自然科学与人文学科、社会科学学科的交叉融合 , 质疑、证伪也是没有界限的 。 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学科会质疑自然科学相关学科新知识的人文价值或意义 , 例如 , 人文学者对达尔文“生物进化论”的质疑 , 对基因技术应用的质疑 , 对人工智能发展前景的质疑 , 等 。 他们站在批判科学主义的立场上 , 对科学新成果“横挑鼻子竖挑眼”;而从事自然科学研究的科学家 , 如著名的心理学家、哈佛大学教授史蒂芬•平克就警示某些激进的人文学科、社会科学的学者:“请勿与科学为战”!他证明某些政客或纳粹头目对“进化论”的误用 , 丝毫不能否定生物进化规律的客观性 , 证明自然科学能够为人类更大的进步和更高的文明做好准备 。 无论是学科内外、自然科学内外的相互质疑、争鸣、证伪本质上都是“反边界”的 , 也是容不得任何束缚的 。 所有束缚 , 最终都会被冲破 , 这是科学史的结论 。 全世界(包括发展中国家乃至欧洲发达国家)的科学家、人文学科学者、社会科学领域的科学家 , 多有去美国的大学或研究机构工作或干脆在那里扎根的现象 , 其吸引力主要还是“无条件追求真理”的软环境更好一些 。 四、技术研发与“自由探索”的关联 当今世界 , 基础研究与技术研究(开发)的关联性更加紧密 , 首先 , 原创技术、非继承性的“破坏性”技术、重大的前瞻性技术、关键技术等 , 越来越依赖基础研究的突破、新知识的出现;其次 , 技术研究与科学研究的界限在很多新领域出现“模糊”现象 , 技术研究产生的新知识关联、推进学科研究的发展(如基因技术、人工智能技术);再次 , 很多学科、专业领域 , 例如:生物学、生命科学、脑科学、核物理学、量子力学、计算机科学、医学、环境科学等学科的基础研究成果 , 很多可以直接应用或迅速转化为高技术 。 美国由于长期重视基础研究 , 并且有一套政府、大学(研究机构)与企业相结合的“国家实验室”制度 , 及其灵活高效的运行机制 , 强大的科学技术实力至今旺盛不减;而日本从上世纪60至70年代开始 , 将科技发展的重点转移到技术研发上 , 虽然一度出现过技术繁荣似乎要超越美国的景象 , 但很快就垮了下来 。 后来日本痛定思痛 , 竭力加强基础研究 。 这个转变 , 现在正在取得进展 。 由于基础研究与技术研发的这种“源与流”的关系;又由于当今世界“源与流”的“粘连”现象 , 一个“无条件追求真理”的自由探索环境 , 不仅是科学研究的客观要求 , 也深刻地影响着高技术研发 。 正因为如此 , 世界优秀的科学家 , 都将自由与知识并列 。 例如世界著名的马•普学会徽标就以罗马神话中智慧女神弥涅尔瓦头像 , 来强调自由与知识的关联 。 经验与教训都告诉我们:一流的人才 , 才能期待一流的科学研究水平;一流的科学研究水平 , 才能衍生一流的高技术研发水平 , 进而深刻影响经济、社会发展的质量与速度 。 而科学研究的高水平 , 始终在呼唤一流的科学家(工程师)群体;一流的科学家(工程师)群体又始终在呼唤一个自由探索、“无条件追求真理”的良好环境 。 2018年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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