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班的全职爸爸:女主外男主内 一切为了孩子( 四 )

  如果陈华椋正走在通往这些优秀品质的路上,那么搬家可以算作是一座里程碑。搬家前夜,他一个人躺在新家里,激动得一夜未眠。

  他们一家搬离了与岳父母同住的郊区大房子,住进了一套小公寓,租的。在原来的房子,做儿女的职责是接受无穷无尽的馈赠。艾文的三餐捧到嘴边,30岁的毛利甚至会得到关心:吃鱼小心刺啊。

  房子外是松江区,“上海之根”。毛利的邻居里,女孩从临近大学拿到文凭,通常会在本地小伙子中挑选一番,比对过双方手上的房本车本,相夫教子。毛利是个不太一样的本地女孩。她身高过1.7米,短发,站起来很有气势。她嫁给了一个福建男人,现在还给他开工资。

  福建男人陈华椋搬入新家后,终于可以实施他一直心痒的一项工程:教儿子洗澡。艾文惧怕莲蓬头洒下来的水。陈华椋于是建议他佩戴护目镜进浴室。镜框是绿色的,小男孩最喜欢的颜色。他护卫在旁。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每一次热水从头顶袭来,艾文都会大叫:爸爸!

  陈华椋说:你自己能行!

  他们保持着随时翻船的友谊。陈华椋愿意陪儿子在海滩挖上几个小时的沙子,也最懂他的心思。艾文使尽手段买上好几盒鲜肉月饼却咬两口就放在一边,只有陈华椋看出他是为了要月饼盒子做纸船。

  辅导作业时,陈华椋不得不一再控制自己的脾气。丈母娘探视时赶上,在旁假装经过好几个来回,战战兢兢问女儿:是不是太凶了。毛利自己亲身上场过一次,在儿子第20次擦橡皮擦掉没错的地方时破口大吼。陈华椋幽幽说,其实我每次都能忍到第50次。

  他还没忘了自己“员工”的身份。每天夜里儿子睡着,他会回顾一下这一天的工作。如果儿子哭着说了“我再也不和爸爸做朋友了”,那么这是客户的负面反馈,他会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该有所改进。

  他始终没和在福建老家的父亲细致讨论过自己全职爸爸的身份。他知道老父亲并不支持。

  今年4月,艾文被一所不错的国际学校录取了。促使陈华椋做全职爸爸的最大任务完成,他还想继续做下去。

  闲暇时,他和同住上海的几个全职爸爸规律聚餐。席上几乎都是外国面孔。大家聊足球、明星,不聊小孩。小孩已经占据生活太多了,况且,男人聚会,聊天本来就是酒菜的陪衬。

  在北京,罗世伟最近常常想自己的事。做全职爸爸似乎正赶上他30岁的人生转折点,好像是正需要一点改变的时候。他的创业项目正有一点起色,但后沙峪邻居的富贵似乎这辈子也与他无缘了。

  “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个男人想不到。但他又想,如果儿子能想明白这个问题,这或许就是自己作为父亲生活的意义了。

  父亲的权威曾经贯穿了陈塔的整个青年生活。他决定了陈塔的高考志愿,为他提供了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在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后帮助养育,开始把控住孩子看电视的遥控器。

  那是个极有决断的男人,在黑龙江省的一个三线城市,把握住改革的机会,从小工人一步步奋斗成厂长,供养妻儿。他所在的饭桌鸦雀无声。长大后,陈塔试图与他对话,都以失败告终。

  陈塔的生活重启于年过三十后的搬家,从黑龙江到南京。后来,在南京的饭桌上,陈塔成为一个啰嗦的爸爸。任何话题他都会发挥上至少15分钟,说到儿女觉得烦。

  在老家,他曾觉得自己生活在“楚门的世界”里,一切故事从开始时就已经定好了走向,男人该什么样,女人该什么样,都规定好了。身边的男人毕业,走进有限的几家工厂。在差不多的年龄结婚,父母已经在同小区准备好了婚房。上班做相同的劳动,下班后走进差不多的几家酒馆,甚至“在差不多的年纪开始痛风”。孩子在父母成长之前就来了,有时候甚至长期养在祖父母家里。

  大儿子即将高中毕业,想要出国留学。陈塔全力支持,“哪怕卖房子,夫妻俩剩余的钱租房子也够了”。至于留学的学校,孩子自己有主意,陈塔也左右不了。再过3年,女儿也会离开。

  他最近的兴趣是做面包。面团盖着布发酵,等一两个小时,冬天要更久一点。

  他不断唠叨,提醒两个孩子不要限定了自己,人生有很多种可能性。他念得太紧,一刻也不忍休息,“好像也给了孩子很大压力”。

  有时候他会在自己身上看见父亲,一个暴躁的、着急主导的男人。他深吸一口气,把他藏回去。

  陈塔的微信名是“卡卡爸”。“卡卡”是他家的狗,10岁了,上了年纪。它曾是陈塔初到南京时送给孩子们的小玩伴。这只拉布拉多犬如今的生活大部分由睡眠组成。陈塔的拖把戳过来,它就迤迤然升起松软的肚皮,轻抖金毛,移至几步远处趴下。拖把再来,再挪几步。

  总有新加上微信的人礼貌地询问“卡卡”的成长状况——以讨论孩子迅速拉近关系,是当代社交的通用手段之一。

  “孩子总有一天要离开的,狗才会一直陪伴你。”陈塔跟他们解释。

(实习编辑:张紫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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