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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高考后那个暑假

江苏龙网_原题是：高考后那个暑假
期末散学后 ， 几位教师朋友难得小聚 。 今年高考延后到七月 ， 闲聊自然聚焦到“高考后”这个话题 。
小Y撸了撸额前短发：“高考后我去当了家教 。 ”小D白净秀气的学生脸上 ， 长睫毛下的大眼睛凝思了一小会儿：“高考结束后我去参加了培训班学习疯狂英语 。 ”年轻小伙H脸上洋溢着学生时代逃离、远游所带来的自由和快乐：“高考后我与同学结伴去了美丽的贵州花溪 。 ”接续他们的热烈 ， 我小心地吹开了记忆的尘埃：“高考后我当了割草娃！”
与亲生父母的缘分几经波折 ， 高考后总算实实在在安定下来 ， 我打算本本分分做好他们的二女儿 。 但磨合需要过程 ， 父母家的一些生活习惯让我感到陌生 ， 而我读书的花费又成为这个家新的拖累 。 于是我们双方都小心翼翼却又伤痕累累 。
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年 ， 妹妹在北碚读“3+2”学校 ， 供养两个大学生 ， 势必让这个农村家庭像负重前行的牛车遭遇风雪 ， 困难无法想象 。 况且我还是父母抱给外人改姓的娃 ， “二选一”读大学被淘汰也是很自然的事！
高考后那些日子 ， 家里一句“不读了”像一堵厚厚的没有缝隙的高墙 ， 让我无法眺望天空的云彩 。 看着母亲劳苦的大半生 ， 看着身边辍学后打工早早嫁人的女孩 ， 我似乎看到了自己人生的结局 ， 心情暗黑到了极点 。
那时家里养了两头牛 ， 小赚几个钱后 ， 敏感的父亲发现这是一条致富之路 。 于是不断地往家里牵回大牛、小牛 。 当时内心幽怨的我觉得自己多像这些牛儿呀 ， 它们被命运之手牵来牵去 ， 无法自我主宰 ， 更不能探测前方和未来 。 同病相怜 ， 我想用最大的力量为牛儿们给予温暖 ， 于是我主动承担起照顾这十几头牛的任务 。
那些牛眼睛一睁就要喝水吃草 ， 饿了就拖着长长的高音哞叫 ， 吃饱喝足了就甩着尾巴回嚼 ， 日子过得悠闲而安然 ， 我却要为它们的吃喝拉撒操心犯愁 。 那个山旮旯 ， 出了家门 ， 一湾一塝全是庄稼 ， 是不允许鸡鸭、猪牛等随意糟蹋破坏的 。 我家的牛大爷们 ， 就只有呆在牛棚里痴痴地等着主人给它们割草进食 。
我学着母亲的样子早出晚归 ， 用握笔的手日复一日机械地重复着割草喂牛的工作 。 天刚亮就背上一个大大的背篓 ， 迎着阳光、踏着雨露穿梭在包谷林、田边土坎 。 我的眼睛永远在寻觅又嫩又密又长的草丛 ， 背篓装满草料回家是我唯一的希望和满足 。 每次出门前父亲都帮我磨好镰刀 ， 我觉得他是天底下最会磨刀的人 ， 不管头天下午我把刀用得多么钝 ， 经他的手 ， 第二天镰刀就像崭新的一样 。 我割草的动作越来越干净利落 ， 效率越来越事半功倍 ， 羸弱的小身板越来越强壮有力 。 山边地角 ， 哪儿草多 ， 哪儿草少了然于胸 。 我左手抓住一把草 ， 右手握着锋利的镰刀不由分说地一刀 ， 一刀 ， 再一刀……此时我割下的不是草 ， 而是那混沌不清的未来 。 钢刀削掉草梗那清脆的“嚓嚓嚓”声在我耳际响成一段交响乐 ， 我把割下的草一把一把堆在地里 ， 堆成无数小丘 ， 田壁变得干净洒脱 ， 豆苗脚下没了荒草 ， 包谷林地整洁美丽 ， 菜地变得清清爽爽 。 但我的心情 ， 随着双手酸疼 ， 伤口流出的鲜血 ， 变得越来越沉重和孤独 。
日头升上天空 ， 我头上、背上的汗流早已淌成一条小河 。 十点来钟 ， 妹妹在家做好早饭等着全家人赶回家去吃饭 。 父亲做完早晨那趟农活 ， 背个背篓来接我回家 ， 通常会随手递上一两个来时在路边摘的新鲜的梨子 ， 石溪产梨 ， 这是我家唯一的水果 。 父亲吩咐我先吃梨 ， 他自己把一堆堆草装进背篓 ， 再用梢尖索捆成大大的草垛 。 梨子甘甜的汁液浸润融化着我一时的劳累和焦渴 。 我和父亲没有多余的言语 ， 一人背着一座“小山” ， 弓着腰沉默地挪回家去 。
我的话越来越少 ， 笑容也越来越少 。 一天之内除了中午一点至三点回家休息 ， 清晨、上午、下午太阳打阴时分 ， 我都会按时出行 ， 把我家的土地抚摸千遍万遍 。 用我满是老茧和伤口的左手、紧握镰刀的右手 ， 不停地收割一茬又一茬的青草燃烧着高考后的时光 ， 在迷茫忧愁中得到一丝麻痹和解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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