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炳丁的博客 蔡炳丁观点( 三 )


2002年8月9日,乐康公园东南区1号门前(蒋伯勤先生摄)

和那个年代的很多人一样,蔡小姐的生活可以称之为“贫困” 。印象中,第一次见到蔡老师是在历史系举行的一次师生见面会 。会议主持人把所有老师都称为“老师”,没有使用教授的称谓 。一开始蔡老师给我的印象是脸色苍白,加上轻微的驼背,好像过了失聪之年 。他以为自己是个即将退休的“教授”,至少是个“副教授” 。当一个见多识广的同学从教工名簿上发现即将“停年退休”的老师只是一个助教(好像我们还没毕业他就已经升任讲师了)时,宿舍里不可避免的一片春秋 。
我最初对大学教授的印象是,他要么在包里拎着一堆装订好的书,要么从一个雅致的皮包里掏出讲义 。但是,蔡老师的课完全颠覆了我的固有观念 。起初,蔡老师来给我们上一年级世界史课时,只带了一张纸,已经让我大开眼界了 。更神秘的是,老师有时会带个布口袋 。这个口袋有时候是空,有时候好像装着什么东西 。一开始我也不确定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蔡老师虽然在讲课的时候留了思考问题,但是从来没有收过作业,所以这个口袋是不能用来做作业的 。后来有同学发现蔡老师用那个口袋在生活区的食品店买米,于是解开了大家的谜团 。我见过蔡老师在宿舍-教室-生活区来回扛饭很多次 。这个背影和的老师蔡在学友书店读书的背景,虽然相隔几十年,却在脑海中完全重合!
应该说,这种为了学术而默默承受生活巨大压力的情况,应该是很多上一代学者的共同经历 。然而,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抱怨 。在一个非常困难的时期,“他们只能阅读零散的史料”,甚至享受电灯照明,这成了一种奢侈,他们做出了现在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努力,为后人留下了学术高峰 。每次看到这个,我都忍不住觉得惭愧!
蔡老师思维深刻,尤其擅长整合 。他在信中关于“羊城”“花城”“十三陵”“十三行”的寥寥数语,简要说明了一个城市的文化特征 。讲课也是如此 。离开母校的时候,我把所有的讲义和读书笔记都带走了 。但是我找不到蔡先生的世界通史和俄中关系史的讲义 。蔡老师讲课都是打印讲义的,但他讲的内容几乎都不在讲义里,即使有,也只是寥寥数语 。蔡老师只带纸或者卡片来听课——这种做法在我现在工作的学校恐怕会被点名通报 。进教室后,把前面提到的米袋放在门边的角落里,然后说话 。讲座一开始,蔡老师先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题目,然后以平静的语气一气呵成,偶尔看看自己带来的纸张或卡片,遇到重要名词就在黑板上写 。这种教学方式对于刚出高中,只能边抄板书边记笔记的我来说,是相当痛苦的 。蔡老师的讲座非常生动 。除了解释重要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经过外,他还花了大量时间分析,甚至与中国古代历史上的一些史实进行比较 。特别新颖的是,蔡老师用“人类童年时期的相似性”来解释古代东西方世界一些看似相似的历史现象,让我觉得通俗易懂,开始觉得学习历史,尤其是作为学术史,需要把握年代、史实、人物等基本要素,更重要的是“回复”,学会理解和阅读历史文献所传达的信息 。
印象最深的是那门课的考试 。那时候在我的理解里,考试就是闭卷,老师不停的在教室里走来走去,履行监考职责 。但是,蔡老师在那门课考试的时候,她记得只有一个问题和答案,她允许我们参考讲义 。考试开始的时候,他自己看完黑板上的考题(在我看来是关于古希腊罗马的)就离开了教室,他一个人静静的走进去,直到考试结束 。而且,即使当时监考老师不在教室,学生们也都在专心解题,没有人互相交头接耳,更没有人趁机耍花招 。说实话,我个人还是很怀念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校园里的学术氛围 。
我们的学生时代,已经进入了一个解放思想、改革开放的新时代,已经不需要在课堂上和其他场合求助于马克思恩格斯了 。也许是考虑到我们所受的教育,蔡老师经常以我们这一代人非常熟悉的列宁《青年团的任务》中的“无产阶级文化应该是人类在资本主义社会、地主社会和官僚社会的压迫下所创造的一切知识的有规律的发展”的思想来鼓励我们广泛阅读,并在课程中和聊天中介绍了许多欧洲近代思想家 。他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若干年后,当我读到他引用海涅对路德的评价,看到《仰望陈寅恪》导言中的“只有精神才能认识精神”(黑格尔语)时,我仍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昨日的课堂或昨夜的陋室 。从蔡先生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出他对《聊斋志异》非常熟悉 。后来接触韩国史籍,翻译傅马金关于韩国《燕行录》的论述时,想起蔡老师早在上节课就曾用《朝鲜驻华使节的燕行录》描述过北京桥附近俄国馆的情况 。除此之外,蔡小姐对“我国旧书”也十分熟稔,诗词佛经可谓得心应手,运用自如 。我相信,其中一个母校历史系大师云集的时代,尤其是在金铭堂的熏陶,一定与他自己在陋室苦读《金经》有更大的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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