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眼睛
杨青梅
“别让孩子在车上吃棒棒糖，危险！”拥挤的公交车上，顺着声音，旁边一个4岁多的小女孩，嘴里正叼着一根棒棒糖。
【签约作家杨青梅/《她的大眼睛》】一旁的奶奶取掉她嘴里的棒棒糖，女孩转过头来。“哇，她的眼睛好大啊”我忍不住发出声音来。女孩奶奶笑了下，笑里满是怜爱和自豪。
那女孩实在太可爱了。圆圆的脸庞、可爱的小酒窝，深深的双眼皮，长长密密又弯弯的睫毛下，那双黑亮的大眼睛正忽闪着。那清澈如水的眼眸，纯洁无邪的笑容。使人不由想起李贺《唐儿歌》的“双瞳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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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下班时间，每一站上车的人都很多，车上很拥挤。但小女孩在奶奶替她围起的那个空间倒相对轻松，于是她可以安静地望着窗外风景。
她看风景，我却忍不住去看她：她双眼皮的大眼睛正好奇地随着窗外移动的画面而移动。我竟被感动了，不仅因她那童稚的纯真、专注的神情。更因为，对于双眼皮大眼睛，自己更是有一种别样的感情吧。
我仿佛看到一个特别的年代里，另一个大眼睛女孩的际遇。
那是七十年代深秋的一个夜晚，突然的一声啼哭，使宁静的村庄有了些许躁动。此时，一个可爱的女孩来到了妈妈身边，可是妈妈却没有喜悦，更多的是焦虑和犹豫。因为她是妈妈的第三个孩子，上有哥哥和姐姐，在那个年代，家人更希望第三个孩子是男孩。
接生的是村里的一位婆婆，婆婆把她抱到虚弱的妈妈旁，虽然双眼紧闭，但双眼皮大眼睛的轮廓却很清晰。婆婆一再的给妈妈劝说着：你看她双眼皮多深、眼睛多大啊，长大一定是个漂亮女孩。本来就犹豫不决、柔肠寸断的妈妈，就那样不顾之前与家人商议好的女孩送人的决定，留下了女孩。
家人只好等父亲回来决定，当时父亲在外地工作，七十年代的交通很不方便，也正巧那段时间单位有事，回家时已是她出生十多天后了。因着父亲的迟归，因着她的漂亮的大眼睛，全家人舍不得抛弃她了。
好多年后，多次思量这个事情，是不是冥冥之中，上帝在有意保护着一个女孩，特意安排她要完成尘世的这一场旅行？这个女孩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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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小时候，每次去外婆家，母亲总会带我去一个她很要好的舅妈家。而那个舅妈每次一见，便会一把抱起我，举得高高的满场院转。把家里的核桃、柿饼、少有的糖果，有什么好吃的，恨不得一下都拿出来，满脸含笑看我吃着。看着看着，眼泪却“哗哗”流下，常常是妈妈也忍不住跟着抹起眼泪。
后来才知道，在当时的中国农村，一项政策已开始执行。而我们所在的大队，又一直是公社的模范大队，各项政策一直率先执行。听大人讲过，当时邻近的外婆村里有户人家，是在我出生一个月后，也生下一个女儿。可是，仅仅相差一个月时间，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个女孩就没有留下。小小年纪的我，已猜到该就是这位舅妈吧。记得小时候，一次曾问过妈妈：舅妈的女儿咋不敢留下，她到哪去了？妈妈一下大怒：小孩子不许乱问！
多年后，查阅了一些资料：为了使人口增长与经济社会发展、资源利用和环境保护协调，正是出生的那一年，国家成立了某项工作领导小组；出生后那一月，国务院该领导小组办公室召开全国第一次该项工作的汇报会…那个舅妈后来只有两个儿子。在农村,在那个讲究多子多福、儿女双全的年代，没有女儿终是她一生的遗憾。
当爸爸揭开被子看时，那双眼皮下的大眼睛突然睁开，不知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竟冲爸爸那么甜的笑了下——爸爸那本来还有埋怨的心，一下柔软的也改变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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