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气球》:传统文化背景下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

凭借《撞死了一只羊》《老狗》《塔洛》等作品引起关注的藏族导演万玛才旦,擅长以极具想象力与诗意的镜头展现藏地的日常,关注普通个体在传统与现代、信仰与世俗碰撞中的生存境遇。他的最新公映作品《气球》讲述了一个青海藏区牧民家庭的伦理故事:已经有三个孩子的卓嘎再次怀孕,在生活和政策压力之下她试图去人工流产,却遭到了丈夫达杰和其他家人的反对,他们认为这个孩子是刚刚去世的爷爷的轮回转世,卓嘎因此陷入两难。
 传统|《气球》:传统文化背景下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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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气球》:传统文化背景下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万玛才旦的电影《气球》中,“气球”是全片的题眼和核心意象。
“气球”作为全片的题眼和核心意象,是导演万玛才旦的绝妙构思,他在此符号基础上建立了本片的戏剧冲突和主题延展。开场的第一个镜头是一位老人在放羊,灰蒙蒙的画面有些模糊。当镜头拉远,我们发现之前的画面是透过被孩子当作气球吹起来玩耍的避孕套拍摄的。观众透过白色“气球”看到的第一个主体是爷爷,而卓嘎遇到两难问题的源头就是爷爷去世,正是因为新生命是爷爷转世回到家里的说法,她受到一家人请求留下孩子的压力。白色的气球暗示着生命的消逝,而贪玩的孩子偷走了父母仅剩的避孕套,间接造成了母亲意外怀孕,万玛才旦在开场就通过电影语言,把本片主题“生”与“死”紧紧糅合在一起。
影片结尾则与开场呼应,在卓嘎抗争及出走后,达杰给孩子们买来了红气球。本片中,红色代表了繁衍和女性的生育权,如强壮的种羊被系上红布,海报上卓嘎的腹部被红色气球遮盖。而飘上青云的气球,象征着藏地传统文化背景下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气球可以飘走,但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和民族信仰不会,死亡与新生同时压在了生育的女性身上,卓嘎肚子里的小生命变得沉重起来。面对这样的困境,她选择了逃离到妹妹所在的寺庙。孩子最终有没有出生我们不得而知,导演设置了一个开放式结局,既充分表达了卓嘎面对生育困境的无力,也为观众留下了足够的思考空间。卓嘎想要主控自己的生育权,试图堕胎的情节,是少数民族题材电影较少涉及的;万玛才旦采用女性视角叙事,表现出对女性主义的关怀和尊重,具有相当的普世性,这也是他的作品能够不断自我突破,走出藏地语境的重要原因。本片一头一尾,一白一红的两只气球,暗喻逝去与新生,竟又恰好对应了中华文化中红白喜事的说法,死生亦大矣,也为本片提供了多维度的解读视角。
电影中还有另外一种“气球”。卓嘎的妹妹卓玛,年轻时与一位语文老师有过轰轰烈烈的伤心往事,后出家为尼,两人意外重逢后,老师把根据两人经历写成的小说《气球》送给了卓玛。当姐姐卓嘎试图烧掉小说时,卓玛竟不顾炉火灼烧伸手去抢书,不难判断遁入空门多年的她仍然意难平。虽然没有明说,但观众从几个人物闪烁的言辞间可以推测,多半是男人当年隐瞒已有家室,致使纯情的卓玛在民风保守的村落里身败名裂,遂选择避开尘世以斩断情丝。《气球》既是她无法忘怀的爱情困境,也是她“飞蛾扑火”的现在和曾经。最后卓玛在仰望红气球时,她看到的是自己对打破禁忌规则、对自由爱情的向往。姐妹二人的生育和爱情困境,都与“气球”有关,也都关系着两个女人切身的幸福,她们心中都有一只理想主义的“气球”,渴望自我掌控命运。
除去气球外,羊也是万玛才旦在本片中多次使用的意象。羊和人物的对应关系十分生动,达杰借别人的种羊给自家母羊配种,想要避孕的卓嘎在和女医生说悄悄话时把丈夫比喻成种羊,而她想要的恰恰是“不再怀孕”;一只母羊因为两年不生小羊被达杰卖掉,某种程度上可以看成是女性生育机器般悲剧命运的直观体现;卓嘎在梦到母羊怀孕后发现自己也怀孕了,并决定去流产,有种寓言式的悲悯。这些层次丰富的意蕴关联,凸显出本片深厚的文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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