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团地推:被写字楼保安驱赶,月签600单( 二 )
先前的些许失落彻底消失 , 昱圣熟练地报上各个菜品的价格 , 清晰地给毕姐规划最划算的方案 。 毕姐招呼着店员们一起下单 。 昱圣沿桌跑来跑去 , 手把手帮大伙下载软件注册 , 选定菜品 , 扫他的二维码 , 付款 , 购买会员 。
“这比我们在菜市场买菜划算 。 他的业绩肯定是第一 。 ”毕姐想了想说 , “其实来这儿推的人挺多的 , 但他和别人不一样……小伙特别实诚热情 。 ”
忙了半小时以后 , 昱圣开了15单 , 桌上送的礼品鸡蛋摞起了高高9盒 。 他眼神露出疲态 , 嘴唇上裂纹深刻 。 昱圣捂嘴打了个哈欠 , 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 “你们先吃 , 我再去拿点赠送的礼品 。 ”
水洞与“死城”
昱圣中等个子 , 穿着一双乍眼的荧光绿球鞋 , 身材魁梧 。 皮肤粗糙黝黑 , 抬头时额头上的皱纹里夹着汗 , 黑色短袖后背有濡湿的痕迹 。 他拿起宣传单扇风 , 大步流星走得飞快 , 看起来与写字楼的高级配色格格不入 , 与穿着衬衣踩着皮鞋经过的白领们格格不入 。
“酸奶要奔着你走 , 你给它个机会吧美女 。 ”“多好的软件啊 , 一瓶水都能送到你家还不要运费 , 帅哥下一单试试吧 。 ”昱圣的开端与结尾总是“美女”或者“帅哥” 。 奇怪的是 , 或许是他身上有难以掩盖的朴实和真诚 , 这样喋喋不休的话术不会让人难堪或是感到油腻 。
很难想象 , 在做地推之前 , 昱圣是个严肃板正 , 不善言辞的军人 。
2013年 , 昱圣初中毕业后入伍当兵 , 在武警部队五年 , 从“二条”熬到“士官” 。 退伍后 , 原本雕刻般稳定的生活开始变得迷雾重重 。
昱圣先是倒腾鞭炮 , 从腊月卖到正月十五 。 辽宁的冬夜气温零下20度 , 昱圣裹着军大衣睡在车里 , 手指脚趾被冻得僵硬失去知觉 。 睁着眼捱到天亮 , 昱圣说 , “不怕人偷也不怕人拿 , 就怕谁一个烟头没留意 , 整个车着了 。 ”
大年三十晚上 , 昱圣回到家脚都没洗 , 累得倒头就睡 。 正月初一 , 他下午三、四点才回到家 , 开始过属于自己的迟到的春节 。 那一年 , 昱圣23岁 , 节日喜庆的鞭炮声没能驱散生活的苦 , 也没能给他喘息的机会 。 可昱圣说起时并无苦涩 , 他夹着烟眯起眼 , 带着某种永不疲倦的活力 , 昱圣说:“挣钱嘛 , 累不累先攒钱再说 。 ”
昱圣的家在辽宁本溪水洞景区附近的县城 , 山高林密 , 河流纵横 。 景区地下溶洞里暗河流淌 , 岩壁的钟乳石五彩斑斓 , 回老家后 , 昱圣和家人一起在景区做买卖山货的生意 。 今年疫情 , 景区关闭 , 昱圣不得已离开家乡 。 因为姐姐在北京 , 昱圣从小与姐姐亲近 , 他想着在北京能常和姐姐见面 , 能相互照应 。 于是 , 在战友推荐下 , 昱圣加入地推一行 。
在写字楼里做推广时 , 昱圣走进一个又一个公司的前台 , 又被冷言冷语钉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 。 多数公司会在门口放个鱼缸 , 养招财旺运的观赏鱼 。 吊灯剔透晶莹 , 光点洒在地面上 , 前台鱼缸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响 , 红尾锦鲤摆着尾巴游得天真 。 鱼的眼睛 , 并不看昱圣 。
文章插图
图 | 公司前台鱼缸里的观赏鱼
这让昱圣想起从前在本溪水库边玩耍的日子 。 到了冬天 , 水面结了一层厚冰 , 他和朋友们用尖锐的铁棍凿开冰窟窿 , 把捕鱼的拉网器“水耗子”放进去 , 红色的“水耗子”像一条颜色艳丽的鱼 , 带着长长的鱼网在透明的冰面下潜游 。 等“水耗子”停下后 , 再凿开冰 , 拉起网 , 鲜鱼脱冰而出 。
那些寒冷却又热气腾腾的日子 , 已经离昱圣很远了 。
雨势大起来 , 高楼和街道的线条都被雨幕笼罩看不真切 。 昱圣跑出去用塑料袋把装鸡蛋酸奶的箱子盖得严严实实 , 摩托车的后座和车头却被大雨淋得湿透 。
坐在饭店门檐下的木凳上 , 昱圣说 , “北京压力有点大 , 没有老家好 。 老家有山有水 , 能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