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在书房,把灵魂安顿好


《书房一世界》,是冯骥才以书房为书写对象和精神核心的散文集,兼顾书房的前后左右与人生的四处奔走,展现的是他独特且纯净的精神世界。一篇一篇文章慢慢地读来,就像走进冯骥才的书房翻阅他的藏书,听他讲述各个物件的前世今生,有一种闯入秘境的快意。阅读的间歇,手抚光洁纸面心生欣喜,是别样的体会与感悟。文字推进不疾不徐,读来也便不紧不慢、不苦不累,仿佛时光特意在此停下脚步,让读者在书房里得以多徜徉、流连、逗留。
 安顿|在书房,把灵魂安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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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多有不长的篇章,甚至堪称短小、精致,却言简义丰,余韵深藏。把宁波老家祖居菜园里的泥土放进淡茶色的杯子里,搁置在书架上。“我的生命来自这泥土,有它,我心灵的根须便有了着落。”相较于《杯中泥土》,《石虎》更显简练。卧姿慵懒、目瞪如灯的石虎如铜铸一般,可爱至极。又因长久摩挲以至于通体光滑。至少有五六百年历史的它,背后暗藏着多少故事呢?
冯骥才把书斋命名为“心居”,这里是他安顿灵魂的地方。藏巴拉、老黄历、唐罐背后的友情,笔筒、老照片背后的亲情,写完文章后饮茶时的惬意与舒适,流血的双鹰背后的忏悔,三老道喜图中的深切怀念,均从纸页间升腾起来,悄悄拨动读者的心弦。
安顿|在书房,把灵魂安顿好】心居是个有颇多小玩意,深含小情趣的地方。一侧写着“除瘟祛暑丹”,一侧写着“北平德寿堂”的长方形小药瓶光溜滑润,是1933年北平德寿堂创建时的物品,被他拴在台灯拉链的下端,作为链坠儿。药瓶在手,心生愉悦。古物因了历史的积淀显得厚重。看似寻常的小瓶子如此,案头上摆放的年代久远的小品也是如此,唐代青石佛头、明朝民窑青花小罐、铜铸鎏金的明代千手佛、来自唐代锁阳城废墟中的木头都在心居里诉说着历史的往事。对历史拥有一份情意,与其说是一个人品性的体现,倒不如说是一种能力。换言之,这种情意并非人人可以拥有。
除却情意,还有野趣。这往往是久居书房中人不在意或无所谓的。然而正是这一点,在冯骥才笔下荡漾出别样的风姿来,让人过目不忍忘。有山喜鹊飞来停靠在西面小窗下,因了光照,鸟影在窗上走来走去。“我用手指轻轻敲窗,它们不怕,好像知我无害,并不离去。我若再敲,它们便‘嘚、嘚’以喙啄窗,似与我相乐”。
野鸟常有闯进书房的时候,多有鸟儿闯进作者书房却找不着路径出去,又因作者多日在外而活活饿死于书房中。为此,他让人把书房连廊的屋顶檐边所有裂缝修补堵好。“从此,屋里再无飞鸟。这一来,我却又觉得发空,好像失去了什么。”惧鸟儿到来,因心有悲悯;怕鸟儿不来,因心有童真。拿起空杯要斟水时,觉得杯把被人抓住,再一拉,还是仿佛被谁抓着。
“一看,原来一条绿萝的粗茎穿过杯把,将杯挽住。”识得野趣之人,必是充满童真的。我以为,成年人身上的许多特质,常常是以童心打底的。若无童心,那些特质会失去牢固、坚韧的依托,随着年岁渐长而消散于无形。
与宏大的叙事、波谲云诡的历史相比,野趣自然是小的、玩意儿也是小的。小并不意味着浅显或简陋,相反地,更多的是深邃、广大、辽远。有限的空间无法限制其精神层次上的繁复、丰赡、厚重。在《异木》的开篇,冯骥才写道:“多少年来我有个习惯,去一个非同寻常的地方,总爱把当地大自然或历史的东西带一点回来。”
金字塔的小碎片、迈锡尼墙上的小石块、托尔斯泰庄园里的松子、加拿大的红叶,都被作者请进书房里。这些东西并不值钱,却十足珍贵,非情怀与缘分兼具者不能得到。姑且不论书房里的藏书,单看这些绝无仅有的物件,便可知小小的书房是一个大大的世界。书房变迁的背后是他的人生行旅图与成长史,以及偶尔折射出的大历史的某一个片段与角落。
民国时期的各种胶印画报、清末民初的石印画刊、四十年代印刷出版的《呼啸山庄》杨苡译本、1947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由李锦熙编写的《汉语词典》、刊行于光绪二十五年的由林纾翻译的《茶花女》,都是心居所藏之书。“书房”者,顾名思义,是收藏书存放书使用书创作书的房间。如果没有书的强大存在,书房便不成其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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