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证明题|写作课:以“结尾写作法”守着一个理性的自我,让情节奔流而来

文学报 · 此刻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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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学证明题|写作课:以“结尾写作法”守着一个理性的自我,让情节奔流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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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写作法,颇像做数学证明题,结论在前面等着你,就看你能否从假设出发,自圆其说演绎出结论。
今天的夜读,作家黄梵解析自己的这种短篇小说方式。“结尾写作法让人的两个自我能巧妙配合,让理性的自我守着结尾,耐心等着即兴发挥的自我,朝它一路冲过来。”
结尾写作法
黄梵/文
刊于2020年12月10日《文学报》
知道写作如写信,等于知道你的笔里有一只野兽,你既要与野兽共舞,尊重它的野性,还要与理性为友,找到适度驾驭它的方法。我有个实践了多年的经验,可以作为方法之一。
 数学证明题|写作课:以“结尾写作法”守着一个理性的自我,让情节奔流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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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把目光投向生活或新闻,从中汲取的精华,不是什么故事,我总是想知道结果,真正让我激动的,是形形色色事件的结尾。这些由现实逻辑演绎的结尾,含着人们正承受的重负。我并不想走进原型故事,我知道,如果这样的结尾是唯一的,那么导致它的人性逻辑,仍会千差万别,我就没有必要只依赖原型故事。一来这些故事过分聚焦利益,对结尾的诠释比较简单,涉及的人性表现也浅表,二来现实故事固然颇具魔幻色彩,但早已套路化,这些套路来自社会机制对事件产生的潜在影响。我会快刀斩乱麻,把道听途说的故事或新闻,砍得只剩一个结尾。好了,我打算自编一个故事或数个情节,来搭配剩下的结尾。
这种写法颇像做数学证明题,结论在前面等着你,就看你能否从假设出发,自圆其说演绎出结论。数学证明题里的假设,就相当于作品开头的场景,就看你有无本事,从某个场景出发,用即兴编造的故事或情节,演绎出你选好的结尾。有没有这个结尾,写作可大不一样!好比你从南京出发,最终要去上海,“上海”就相当我选定的结尾。因为途中没有规定怎么走,你可以自由选择任何路线,或短或长,或有趣或有想象力,或浪费时间或节约时间,只要抵达上海,你旅行的意义就达成了。不知情的外人回头看你的旅行路线,就觉得你“别有用心”,很像经过了精心的预谋。需要充分理解的是,从南京到上海,不只有一条路线。相当于同一个结尾,可以有许多故事或情节与之对应,故事或情节的不同当然来自人性的不同表现。如果你从南京出发,不知道要去哪里,就算途中有即兴选择路线的自由,你旅行的意义也很难达成,因为你不知道途中的自由,会把你带到哪里,旅行在哪里结束才算完成,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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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写作法,一来迫使你的写作面对未知,能极大激发想象力,松开捆绑你的理性锁链,二来已有的结尾,提供了故事或情节发展的方向和目的地,使即兴发挥的自由,避免陷入漫无目的,混乱,结构失调。我就这样添枝加叶,利用无数现实结尾,写了十数年短篇小说,直到近年教写作课才发现,两百年前就有人发明了结尾写作法,发明者是爱伦·坡。我由此明白了爱伦·坡为何是短篇小说之父,因为结尾写作法,让人的两个自我能巧妙配合,让理性的自我守着结尾,耐心等着即兴发挥的自我,朝它一路冲过来。短篇靠数个即兴发挥的神奇冲刺,就能把故事或情节带到结尾,但长篇会改变读者对冲刺的感受,如果即兴发挥的路途太漫长,途中的一个个冲刺,也就失去了方向和目的地。海明威的伯乐编辑珀金斯,给作者写的建议中,有一条就涉及结尾的使命:“你只有到结尾的时候才能了解一本书,所以其余部分必须修改得和结尾相一致。”
有人就算领悟到结尾写作法的妙处,仍会把写作开头和中间拥有过多自由视为一害,感觉无所适从,仍希望有若干路标,能帮他加速孕育出场景和情节,这时就得小心谨慎。我认为,至多再提供一个故事梗概,对短篇来说就已足够,以免心头堆积过多的理性限制,会吓退你写信时才能体会到的那种写作自由。辛格也说过:“故事的构思。这对我来说是最艰难的方面。也就是如何谋篇布局,使故事引人入胜。对我来说最不费力的就是实打实的写作,一旦有了故事框架,写作本身——描写和对话——就自然而然地流泻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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