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运看耳垂
转帖者注:耳坠即耳垂 , 也叫“耳珠”转帖自新浪博客晚运看耳坠作者:‧刘乃济那一年 , 我从吉隆坡回来与家人团聚 , 顺便探望一些老朋友 。 去到嘉禾片场拜会总经理梁风 , 他以前是《南国电影》的总编辑 , 我的顶头上司 。谈过别后情况 , 他给我一个电话号码:「这是老曾的电话 , 他找得你很急 , 好像有些紧要的事 , 你和他联络一下 。 」老曾就是以前承印《南国电影》那间印刷厂的老闆 , 彼此合作多年 , 已成为极相熟的老友 。 与老曾通电话 , 见面后 , 他很详细地询问吉隆坡的居住环境 , 还说会搬到那边居住 。我以为他举家要移民到马来西亚去 , 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 后来更听到他说只是自己一个人去 , 曾太和已经成家立室的儿女 , 仍然住在香港 , 那就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 老曾不把我当作外人 , 坦白地把他不能不离开香港的原因全都告诉我 。 我听到的 , 是一个离奇得简直不可置信的故事 。老曾的上一代便已经营印刷业务 , 他亦去过英国学习印刷技术 。 父亲留下来的印刷厂 , 由他们兄弟俩管理 , 大哥掌管营业 , 老曾打理厂务 , 合作无间 。 后来大哥长年患病 , 便听从家人劝告 , 把股份卖给老曾 , 在家颐养天年 。 这段过程我亦有所闻 , 因曾大哥的小女儿 , 是我太太的弟妇 。老曾虽曾在外国留学 , 但作风极为朴实 。 剪个平头装 , 喜欢穿著唐装 , 不抽烟 , 不喝酒 , 一早就上班 , 晚上都回家吃饭 。 生意上的应酬 , 都交给得力助手营业主任老潘去做 。厂房是自己的物业 , 所有机器都已经供满 , 可以说是毫无后顾之忧 。 员工都是老伙记 , 指挥起来就像如臂使指 , 效率甚高 。 他被选为香港印刷商会的技术部主委 , 可见他的印刷技术造诣高超 , 已为同行所公认 。以老曾这样的处境 , 正如广州话的一句谚语:「定过抬油」 。 可是 , 又有句老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 真是做梦也都想不到 , 别后只几年 , 老曾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 他如今必须离开香港 , 远走他方 , 不但要逃避庞大的债项 , 还要躲开随时都会坐牢的税网 。几年前 , 有个朋友带来一条好路数 。 菲律宾新总统马塞狮狮要提高国民的教育水准 , 下令将黑白印刷的教科书全攺印彩色 。 但他们本地还未有能印彩色的印刷厂和技术 , 便就近拿到香港来印刷 。 这桩生意左转右转 , 竟然落在老曾的手里 。这桩生意很大 , 不但价钱好 , 而且由菲律宾政府出面签订合约 , 当然是万无一失 。 老曾缜密计算过 , 这桩生意的利钱 , 足够可以吃三代 。 于是雄心万丈 , 毅然接下了这桩大生意 。由于接下了这桩大生意 , 厂房和机器都不敷应用 。 于是老曾把青山道的老厂房卖去 , 在荃湾租用寛大数倍的厂房 , 又以分期付款买来德国最新型快速的彩色印刷机 。 老曾平时的信用好 , 向银行贷款也十分方便 。印好了第一批教科书运到菲律宾 , 正等著讨取政府开出的支票 。 岂料晴天霹雳 , 马塞狮狮总统被人行刺毙命 , 菲律宾政府新人上场 , 完全不承认签署的合约 。 已经运去马尼拉的教科书顿时变成了垃圾 , 香港的厂房再也听不见机器声 , 价值千万的快速印刷机亦成为一堆废铁 。 之后 , 债主追债 , 政府追税 , 迫得老曾走投无路 , 只好出走躲避 。老曾随著我去到吉隆坡 , 得到老友刘吉昌帮忙 , 替他租下房子 , 还僱用了一个印度妇人做打扫 。 我因为在报社工作 , 没有很多时间陪他 , 只是两三天见一次面 。 他不擅长交际 , 平日又沉默寡言 , 在吉隆坡没有交到朋友 , 终日躲在屋里 , 或者在附近散步 , 生活过得很沉闷 。有一天 , 老曾打来电话 , 说发现一家餐厅的沙爹很好吃 , 要请我尝尝好味道 。 对坐谈天时 , 我偶然一瞥老曾的耳朵 , 使我吃了一惊 。 他的耳朵下半截 , 无论左右 , 好像齐齐被切了一刀 , 这种情景实在罕见 。 相书说:「晚景看耳坠」 , 确实很有道理 。后来 , 我回到香港 , 老曾转去新加坡 。 据说那边有几个熟人 , 是以前的老伙记 , 可以和他聊聊天 。 再过一段日子 , 听说老曾去世了 。以老曾做人的踏实作风 , 竟然临老唔过得世 , 他的耳坠早已显示天机 , 真是唔到你唔信命运 。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