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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80年代票证的生活

最近一段时间 ， 恢复票证制度的舆论甚嚣尘上 ， 一些怀旧的人甚至公然为凭票制度叫好 。70年代的票证生活我不得而知 ， 但80年代的票证生活我是的的确确地经历过的——说“生活”不准确 ， 其实仅仅是活着而已 。我曾说过：“生活与活着 ， 应该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价值观念——生活 ， 既有美好的憧憬 ， 更有丰富的内涵 。 而活着 ， 只不过出于动物的本能 ， 维持着原始的、重复的、毫无希望的生存” 。我在1981大学毕业以后分配了工作 ， 后来又盖了房子、娶了媳妇儿 ， 本以为能够过上一种全新的生活 ， 然而除了三弦换成琵琶 ， 一切都是老调重弹：今天没米咧 ， 明天没面咧 。 人说“贫贱夫妻百事哀” ， 哀我倒没怎么觉得 ， 就是感到繁琐、庸俗、无聊 。一、买粮 。上世纪八十年代 ， 吃供应粮被称之为“吃皇粮” 。 既叫“皇粮” ， 能吃着的自然也就比吃不着的要高出一大截子 。 所以 ， 当时脑瓜儿活络的农民 ， 为了弄个“农转非”的指标 ， 都千方百计地拉关系走后门 ， 就像如今供孩子上学一样地不惜血本 。我理所当然地吃上了“皇粮” 。 但是吃上了“皇粮”以后 ， 却没觉得有一点儿的优越感 ， 因为每个月都得去买几次粮 ， 而且每次都得准备好几条小面袋儿：大米、小米、高粱米；白面、苞米面、苞米碴子 ， 豆油瓶子等等 ， 几乎一样不少 。 定量就这么多 ， 谁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 而且粮店人员的态度恶劣 ， 经常打仗惹气 。 如果让现在的小青年们干这活儿 ， 不烦死才怪——现在想吃什么 ， 只要给粮店打个电话 ， 马上就会有人送来 。 所以年轻人绝对不干这活儿 。我没有享受过七十年代的“皇粮” ， 但八十年代也不会有多大的区别：每月半斤肉、三粮油、二十多斤米 。 由于白面很少 ， 所以每周能吃上几顿混合面（白面和玉米面）的馒头就觉得不错了 。 至于副食 ， 基本上就是土豆丝、土豆片、土豆条、土豆块 。 以至于六十多岁的老父 ， 每当端起饭碗就要发几句牢骚 ， 说自己一辈子受苦 ， 到了这把年纪还吃这些东西 。 有时家里来人 ， 本想招待一顿 ， 但得先看看面袋里是否有面、油瓶里是否有油 ， 衣兜里是否还有肉票 。 如果什么都没有 ， 那就只好假装糊涂了 。二、买肉 。八十年代我们县城只有一家国营肉店 ， 几乎每次买肉都得排队 。 光排队也就罢了 ， 为了买点肥肉还得使劲地往前挤 。 最可恨的是一些流氓无赖混杂其中 ， 乘机调戏妇女 。 据说有次排队 ， 一个小流氓竟然贴在一个年轻妇女的身后打飞机 ， 弄了人家一身秽物 。 除了调戏妇女 ， 还有小偷掏兜摸钱包 。 有一次我就被掏去了20元钱——那年月20元可不是小数 ， 相当于小半个月的工资了 。三、买煤 。那时的燃煤也是凭票供应 ， 32元一顿 。 我家好像一年两顿 。 而且必须去固定的煤场购买 。 煤的质量很差 ， 一顿差不多能挑出十分之一的矸石 ， 如果赶在雨季就更差了 ， 因为煤场论斤收钱——想想 ， 一顿干煤和一顿湿煤的分量得差多少？但更可气的还是工作人员搞鬼 ， 如果没有关系 ， 过称时就会给你短斤少两 。 邻居高婶家的女婿是煤场主任 ， 老太太经常以此炫耀 ， 说她家女婿怎么怎么有权 ， 每天都有人请着吃饭 。 但我看不上她家女婿那个架子哄哄的死样儿 ， 所以从未求过他 。 我宁肯吃亏 ， 也不愿意跟那种小人打交道 。一晃 ， 时间进入了1985年前后 ， 社会上传出小道消息 ， 说是要取消票证 。 人们听了不免有些担忧：啥？取消票证？那买不到粮咋办？买不到肉咋办？买不到油咋办？买不到煤咋办？买不到菜咋办？买不到···总之凡是凭票供应的东西都有可能在一夜之间消失 。 不过 ， 好在票证并没有真的取消 ， 而早已习惯了多给多吃、少给少吃、给啥吃啥的老百姓 ， 依旧过着精打细算、似饱非饱的日子——敞开肚皮吃饭 ， 想吃啥就吃啥的生活 ， 无疑是一种不可企及的奢望 。其实所谓的“小道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 直到票证真正取消以后我才得知：原来 ， 据说票证代表着社会主义的计划经济 ， 而取消票证就等于偏离了正确的方向 。然而到了九十年代 ， 票证终于还是取消了 。 因为此时农村由于分田到户的实行 ， 农副产品已经相当丰富 。 农贸市场里的鸡鱼肉蛋以及各类蔬菜应有尽有 ， 虽然价钱高了一点 ， 但职工的工资也随之上涨 。 于是我们的餐桌也渐渐地丰富起来了 ， 虽然不是每天大鱼大肉 ， 但是一周几次的伙食改善 ， 竟使老父再次发起了牢骚 ， 说是现在的猪肉不香 ， 品不出过去的滋味儿了 。 母亲笑道：“人不知好 ， 狗不知饱 。 要不你再每月半斤肉试试？”父亲有些尴尬 ， 从此就再也不说了 。 因为他毕竟是个知识分子 ， 虽然不懂经济学的“边际效应”原理 ， 但西太后在逃难路上吃窝头的故事还是知道的 。一晃 ， 票证时代已经结束近三十年了 ， 尽管某些怀旧者依然梦寐以求地怀念着那个时代 ， 但是如果再叫他们过那种每月半斤肉、三粮油的日子 ， 恐怕他们会第一个跳起来骂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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