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骤雨|柏格森 | 绵延是多样的,动作是自由的(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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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外物进行仔细研究时 , 科学把广度与绵延这两个因素拆开 。 因为我们已经指出过 , 科学对于绵延不保留旁的而只保留同时发生 。 对于运动自身不保留旁的而只保留运动物体的位置 , 即不动性 。 二者在这里被分得清清楚楚 , 而这番分开使空间得到种种好处 。
所以在研究内心现象时我们要重新把二者分清楚 , 可是这回要使分开有利于绵延 。 推论式的理智为了好了解内心现象起见 , 已把内心现象分开和排列在纯一的媒介里;经过这番手续的或者已经发展好了的内心现象当然不是我们所要研究的对象 。 种种内心现象通过互相渗透而构成一个自由人的不断变化;有这种作用的并且正在发展中的内心现象才是我们所要研究的对象 。 在其原始状态被这样恢复之后 , 绵延就完全显得是一个性质式的众多体 , 是一个其中各因素互相渗透之绝对多样性的体系 。
正由于人们忘记做出这种必要的分开 , 所以一派人否认自由 , 而另一派人为自由下定义 , 从而也不知不觉地否认自由 。 他们在事实上这样提问:在全部条件被指出之后 , 动作可否被知 。 不管他们从正面回答或从反面回答 , 他们都承认我们可以设想全部条件已经事先被知 。 如我们所已指出 , 这等于把绵延当作纯一性的东西看待 , 等于把强度当作有大小的东西看待 。 他们或者说 , 动作被它的种种条件所决定;他们说这句话时并未看出他们在利用因果这个字的双重意义 , 从而把两种彼此格格不入的形式同时给予绵延 。 他们或者诉诸能量守恒律 , 而不问明这定律是否同样地适用于两种不同的瞬间:一种是外界物体的瞬间 , 这种瞬间彼此相等;一种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意识的存在者之瞬间 , 这种瞬间越来越获得较丰富的内容 。 总之 , 不管人们对于自由有什么看法 , 要不是我们把时间和空间等同起来 , 则自由是无法否认的;要不是我们要求空间应当充分地代表时间 , 则自由是无法界说的;要不是我们把陆续出现与同时发生混淆在一起 , 则我们对于自由这问题无论从这方面或从那方面都无法进行争论 。 这样说来 , 任何形式的决定论都将被经验驳倒 , 而任何为自由下定义的企图都将使我们陷入决定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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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问为什么科学在处理外界事物时那样自然地把广度与绵延分开 , 而在涉及内心状态时要把它们分开就要花费这大的力气并惹起这许多反感;我们也不难于找出其中的理由 。 科学的主要目的在于预知与测量;要不是我们假定物理现象不象我们自己同样地持续下去 , 我们就无法预知;在另一方面 , 我们唯一能测量的东西就是空间 。 所以在性质与数量之间 , 在真正绵延与纯粹广度之间 , 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这种分开 。 但在谈到我们的意识状态时 , 保持二者不分的错觉对于我们只会有好处而无坏处:我们通过这种错觉 , 可使意识状态分享外界事物的彼此外在性 , 因为这番彼此有别以及这种凝固化过程同时使我们可不理会意识状态的不稳定性而把固定不变的名称给予它们 , 使我们可不理会意识状态的互相渗透而把彼此有别的名称给予它们 。 这使我们能把它们客观化 , 能把它们投入到社交生活的川流中去 。
【暴风骤雨|柏格森 | 绵延是多样的,动作是自由的】所以最后有两种不同的自我 , 其中的第二种是第一种的(好比说)在外界的投影 , 是第一种在空间的以及(好比说)在社会的表现 。 我们通过深刻的内省以达到第一种自我 。 这番内省使我们掌握我们的种种内心状态 , 并使我们把它们当作活生生的、经常在变化着的东西 , 又把它们当作不可测量的状态;这些状态彼此渗透并且它们在绵延中的陆续出现跟它们在空间里的并排置列丝毫没有共同的地方 。 但是我们掌握自己的时候是非常稀少的 。 我们所以只在很少的时候才是自由的 , 就是这个缘故 。 大部分的时候、我们生活在我们自己之外 , 几乎看不到我们自己的任何东西 , 而只看到自己的鬼影 , 被纯绵延投入空间之无声无嗅的一种阴影 。 所以我们的生活不在时间内展开 , 而在空间展开;我们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而生活 , 而是为了外界而生活;我们不在思想而在讲话;我们不在动作而在被外界“所动作” 。 要自由地动作即是要恢复对于自己的掌握并回到纯粹的绵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