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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时代两件丑事

我十三岁的时候 ， 跑到十里以外的曹寨北郊去读初中 ， 同学大多数还是小学同班一并升过去的 。 那时候 ， 都说曹寨中学教的好 ， 所以还有些人气 。 现在据说衰落起来 ， 恐怕是曹寨北郊实在荒僻 ， 加之交通便利起来 ， 不少人就到镇子上上学去了 。我上初中时候 ， 男女还不怎么开化 ， 不知道恋爱是啥 ， 除却一两个有些野性的 ， 其他都是摇头晃脑 ， 读书为务 。 所谓读书也者 ， 和古代考考举人毫无二致 ， 一味钻营 ， 想要考上高中 ， 然后大学 ， 最后达到发财的目的 。 从小到大 ， 我们就是在这等读书发财论中度过的 ， 所以学生当中 ， 很少有看文学书的 ， 除了我自己 ， 其他人几乎不看书 ， 自然也不知道文采为何物 。说来可笑 ， 教我们的班主任 ， 似乎对于看书特别痛恨 。 他是中专毕业 ， 学养自然没有多少 ， 却意外痛恨课外之书 ， 尤恶小说 ， 据他看来 ， 看小说容易上瘾 ， 耽误学习 ， 所以是毒草 。 岂但小说也哉 ， 便是任何课外的东西 ， 似乎都犯他忌讳 ， 有一时 ， 我从表兄处得来一本香港漫画《老夫子》 ， 放在抽屉里 ， 偷偷看之 ， 自以为隐秘 ， 但不知怎的 ， 被粗心大意的同桌杨某泄露了出去 ， 为班主任所得 ， 他就不禁大怒 ， 说我放毒 ， 在我屁股上狠狠炸了一脚才罢 。这个班主任 ， 显然是不怎么喜欢我的 。 我对他表面恭顺 ， 实则内心也不太喜欢他 。 据我看 ， 班主任不喜我 ， 主要还是我为人过于狷介 ， 加之 ， 一副农村土豹之相 ， 对谁似乎都带有三分冷嘲 ， 寻常人等不大与我接近 。 更令他不满的便是我对于文学的热爱 。 在乡下 ， 三千年来恐怕也没个热爱文学之人 ， 而我 ， 由于读书过多 ， 言行异于常人 ， 这个老师水平不高 ， 当然惊讶之余 ， 乃声厌恶之心 。他的女朋友曰曹女士 ， 教我们语文 ， 对我更是头疼 ， 只因为我那时读书甚多 ， 初中那点语文知识 ， 已然不放在眼里 ， 常常提一些怪异言论 ， 而且善于卖弄 ， 最爱出风头 ， 这老师自然也没有杨敬之说项的海量 ， 反以为我故意给她难堪 ， 二人合谋 ， 对我不满起来 。我那时写文章好模仿鲁迅笔法 ， 班主任有一时讽刺曰:“你还想模仿鲁迅啊 。 ”有一次写作文 ， 写什么全然忘记了 。 大约是模仿了几句鲁迅《故乡》的句子 ， 作文交上去 ， 第二天早读时候 ， 本来是班主任看着读书的 ， 语文老师曹女士忽然到来 ， 把我叫了出去 ， 指着我的作文问道:“韩益民 ， 作文应该那样写吗？”我不开口 ， 曹女士见我不开口 ， 越发愤怒起来 ， 说道:“我告诉你作文不应该那样写 。 ”说完 ， 便气冲冲走了 。我那时颇有些不服气 ， 虽然还没有自称“迷丝脱韩” ， 却已然有些作文心得了 。 然而 ， 在曹女士那里 ， 不知怎的 ， 我的作文竟成了低劣 ， 评价如此之差 ， 也没有办法 。 大约从这之后吧 ， 语文考试 ， 尽管基础知识大对特对 ， 作文就是得不高分 。 五十分的作文 ， 最多也就是二十六七分 ， 看来曹女士欣赏不到我文采之妙也 。这于我有些苦恼 ， 低估了自己的能耐 ， 觉得自己好像蠢笨的样子 ， 读了那么多书 ， 文章居然做的不好 ， 对我不免是一个打击 。 记得那时候 ， 曹女士推崇的是另一个女生的作文 ， 此女姓苗 ， 单名一个静字 ， 不知现在生了几个孩子 ， 那时候甚被曹女士封为作文的好手 ， 经常在班里公开读之 ， 甚是荣耀 ， 令我羡慕煞也 。 终于三年学业 ， 我的作文一次也没被朗诵过 ， 自信心不禁大跌 。 后来升入高中 ， 跑到了城里 ， 第一次作文 ， 我那时已然没有自信心 ， 心想 ， 反正老师也不会认为我写得好 。 胡乱涂抹了一篇有关《浮士德》的杂论 ， 谁想一个老师曰迷丝脱蔡 ， 居然不禁大赞 ， 当场朗诵 ， 迷丝脱韩终于满足了出风头之虚荣 ， 至此我方才知道 ， 原来我文采之妙 ， 冠于诸人也 。在初中时代 ， 我其实觉得颇为压抑 ， 班主任和他女朋友分明都是应试教育的产物 ， 学养 ， 品格 ， 都不足以撼动我 ， 反而 ， 我对他们多有些不满处 。 上面说的不让读课外书乃是其一 ， 其二 ， 这些老师思维狭隘 ， 做事没有超然之心 ， 死板呆滞 ， 而且形式主义严重 。 譬如这个老师要求 ， 穿衣服不能松开拉链 ， 在他看来 ， 松开拉链就是流氓 。 我实在我不知道这等奇怪不近人情的思维是怎么产生的 。 比如他又要求 ， 不能边走边吃东西 ， 不然也是流氓 。 最不能容忍的是他要求学生时刻都是安静的 ， 连下课也不准大声说话 ， 结果 ， 在他的威压之下 ， 全班成了死气沉沉的泥潭 ， 没有一点生气 。 尽管他曾经表扬我什么吃苦耐劳 ， 只能加重我在同学们心中的阴影 。那时候我因为家境贫寒 ， 外表穿的甚破 ， 根本就没有衣裳 ， 有时天天穿我妈穿掉的衣服 ， 不伦不类 ， 不男不女 。 而且家中没有雨伞 ， 一到下雨 ， 浑身淋个湿透 。 一个奇肥如猪的女孩名叫刘小玉 ， 现在不知道有没有男人要她 ， 那时候她和我同桌 ， 家里估计有两个臭钱 ， 对我甚为讨厌 ， 看我浑身雨水 ， 嫌我身上脏熊 ， 有一次清晨 ， 我刚要坐到位子上 ， 不想刘小玉一把把我的课桌踢到走道中间 ， 喝曰:“你别跟我坐一块 。 ”同学一见 ， 哈哈大笑 ， 迷丝脱韩又是伤心 ， 又是愤怒 ， 从此暗记于心 ， 此仇必报 。不想 ， 刘小玉又在周记里给老师写信 ， 骂我脏熊 ， 天天浑身精湿 ， 不愿意跟我坐一块 。 班主任和曹女士不禁大喜 ， 终于找到我的缺点了 。 我这一生 ， 就因为爱好文学 ， 读书多如驴毛 ， 所以一般人拼命在我身上找缺点 ， 这样他们心理才得平衡 。 班主任就想出了一个卑劣的主张 ， 给了我一个侮辱性的惩罚 。当时我们班里 ， 有个女同学叫做谢曼丽女士 ， 家里估计有两个臭钱 ， 她的外表 ， 在女同学当中算是好的 ， 尽管脸上痘痘多如驴毛 ， 但由于有钱 ， 打扮最为时尚 。 其他女生与之相比 ， 一看就是农村土豹 。 这谢曼丽也成了不少男子心仪的对象 。 我记得在小学时代 ， 就有不少同学 ， 经常绕着她打转 ， 到了初中 ， 此风更盛 ， 许多家伙 ， 都妄想博取她的好感 。 这谢曼丽令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皮子夹袄和牛仔之裤 ， 那时候农村女孩打扮之土 ， 哪里穿过这样奢华服装 ， 而谢曼丽女士 ， 却是经常变换 ， 令人羡慕 。班主任看了刘小玉讨伐我的周记 ， 就决定把我跟谢曼丽弄到一块坐 ， 果然不久 ， 调动位子 ， 我就同谢曼丽坐到了一块 ， 这个美差 ， 让那些俗男子羡慕不已 ， 尤其上面那个姓杨的 ， 他本身就暗慕谢曼丽 ， 这时候恨不得同我调换 。班主任自然是故意把我同谢曼丽排在一起的 ， 因为我既然浑身破烂 ， 就索性让我和最漂亮的女生坐到一块 ， 据说这样可以让我穿的干净一点 。 他同时又让我做什么劳动委员 ， 天天领人打扫地面 。 我却觉得难堪 ， 放佛朱元璋惩罚原来元朝投降的大臣 ， 让去守余阙墓一样 。 （余阙是个忠臣 ， 让投降的大臣去守余阙墓是一种侮辱的惩罚 。 ）好在 ， 我同谢曼丽坐在一块之后 ， 因为安分守己 ， 也没出什么差错 ， 班主任当然也不担心我会爱之 ， 因为在班主任看来 ， 我造型甚破 ， 怎么也不会同她发生什么男女关系 。 他也早看出来 ， 谢曼丽容易吸引男子 ， 故意把我和她同桌 ， 使得谢曼丽不会乱想男人也 。班主任这个安排 ， 估计大半同学都能看出用意来 ， 这无疑给我做了一通反面宣传 ， 导致全班女生 ， 都不爱我 。这个谢曼丽呢 ， 表面一片温柔 ， 但是不知过了多久 ， 她的真正嘴脸 ， 就忽然暴露出来了 。有一天晚上放学 ， 大约六七点的样子 ， 那是秋季 ， 天容易黑 ， 刚出学校 ， 已经看不见路了 。 那时候又没路灯 ， 我就摸瞎走路 。 走到曹寨街上 ， 只见昏黄的灯光下 ， 一群人在吵闹 ， 走近一看 ， 周围聚集了大多同学和看客 ， 而人群中有一人在大骂:“玛丽个逼 ， 不包就是不占！”列位看官 ， 你道此人是谁？原来此人正是谢曼丽女士 ， 她在人群中骂骂咧咧 ， 我听了个大概 ， 就是她骑车和人相撞 ， 向人索赔 。 这谢曼丽就仗着家里有两个臭钱 ， 骂起大街来 。从那以后 ， 我对这谢曼丽看法一落千丈 ， 本来还以为是个好人 ， 谁知是个泼妇 。然而当天晚上 ， 我还发现更精彩的 ， 就在谢曼丽女士骂大街之时 ， 人群中探过来一个人头 ， 看了一会 ， 忽然脸色一沉 ， 灰溜溜地从人群中逃走了 。 列为看官 ， 你道此人是谁？就是我们的班主任也 。谢曼丽女士固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 而这班主任的表现也不成话 ， 你的学生在路上出事 ， 你应该挺身而出 ， 负起责任 ， 他居然灰溜溜暗走 ， 不是窝囊是啥？我牢牢记住了他这一点 ， 心中暗笑 。 不知过了多久 ， 班主任忽然学习起毛主席来 ， 我那时还不知道五七年反右派 ， 没有注意 。 班主任说 ， 你们可以随便给我提意见 ， 写出我平时不对的地方 。 其他同学都浑圆世故 ， 偏偏我最老实 ， 不计后果 ， 把当天我看到的写了出来 ， 说什么 ， 你的做法不免是白纸上的一个污点 ， 白圭之玷也 。这大约使他惊异起来 ， 我居然敢说实话 ， 从此他对我的态度越发坏一直到毕业 。 记得最清楚的就是 ， 有一次 ， 我同一个同学徐炳强斗架 ， 闹到他那里 ， 他连问都不问 ， 一口就认定责任在我 ， 说什么:“你知不知道 ， 你能参加英语竞赛还是我跟曹老师说的 ， 你还这样不争气！”用书卷啪的在我头上打了一下 。 仿佛我去参加英语竞赛 ， 还是出于他的恩典 。毕业升高中的时候 ， 我只考了五百四十分 ， 数学考了一百分（总分一百五） ， 他到学校填志愿的时候 ， 他就冷笑道:“韩益民那数学咋只考了一百分 ， 真是……” ， 填志愿的时候 ， 许多同学向他撒娇 ， 问他该报哪个学校 ， 我也想向他撒娇 ， 问:“董老师 ， 我该报哪个呢？”“你就考五百四 ， 还不是只能报二中喽 。 ”那时候有个叫丁宝财的 ， 最得宠信 ， 差几分才能上一中 ， 老师就指点他掏钱买分数 ， 到一中去 ， 后来这个同学考了两回 ， 终于上了武汉大学 ， 全家人高兴得屁滚尿流 ， 据说现在已然成了高等人士 ， 见老同学都不搭理 ， 混大 ， 发财了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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