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改编是如何毁灭原著的？
影视改编是如何毁灭原著的？秦耕
将文学原著搬上银幕改编为电影 ， 是电影自诞生以来的一个传统 ， 但没有一部影视剧的改编不是对原著的毁灭 。陈忠实原著《白鹿原》一经问世 ， 改编者络绎不绝 ， 但剧本写成 ， 又被陈一一否决 。 后来总算答应王全安的改编 ， 等剪辑成片后 ， 邀请陈过目 。 陈看完整整呆坐40分钟一句话不说 ， 王全安也吓得不敢说话 。 后来有人附耳低语：陈老师啊 ， 人家早就说过了 ， 影视剧本来就是“遗憾的艺术嘛” ， 陈这才长叹一声 ， 说那好吧 ， 然后起身离开 。估计在呆坐不语的那40分钟里 ， 陈十分后悔答应王全安 ， 但现在有苦难言了 ， 授权改编的字是自己签的 ， 那笔改编费也是自己收的 ， 更糟糕的是 ， 人家制片人的巨额投资 ， 我老陈是如何也赔付不起的喀……于是这才有了电影《白鹿原》 。其实影视剧本来就是专门毁灭原著的 。严格而言 ， “改编”并不存在 ， 小说与影视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艺术形式 ， 前者是语言艺术 ， 后者是光电艺术 ， 相差万里 ， 无法互通 。 读小说时读者借助文字 ， 用想象建构一个虚拟现实 ， 看电影时观众直接观看的是光电营造的视角效果 。 导演们所谓的“改编” ， 其实仅仅是取材于原著 ， 从原著中择取一点故事 ， 自己另行创作 ， 例如王全安的电影 ， 就是从白鹿原中找出一点三角恋爱的素材 ， 另行创作的一部电影 。加西亚马尔克斯曾经明确表示 ， 他的所有著作 ， 生前身后都不得进行影视剧改编 ， 所以迄今为止谁见过搬上银幕的《百年孤独》？其实以现代的电影特效 ， 拍摄那种“魔幻现实主义”题材 ， 恰好得心应手 ， 例如《魔戒》、《复联》、《哈利波特》等等 。 荣获诺奖后 ， 因为要求影视改编的人太多了 ， 加西亚马尔克斯就专门写了一篇小说《巨翅老人》 ， 然后说 ， 这个就是专门给改编者写的 ， 要改你们就拿这篇去改吧 ， 结果没有下文 。 影视投资者本来是冲《百年孤独》名气而来 ， 打的是借名著搜刮票房的主意 ， 俗话说是来割韭菜的 。不单王全安会糟蹋《白鹿原》 ， 导演界大拿张艺谋也会糟蹋原著 ， 其影响最大的作品全部出自原著改编 ， 如莫言的《红高粱》、郑义的《老井》、余华的《活着》 ， 《菊豆》改编自刘恒的小说《伏羲伏羲》、《秋菊打官司》改编自陈源斌的小说《万家诉讼》等 。 据说张不拍电影的日子 ， 就到处找文学月刊阅读 ， 为下一部电影找故事 。 原著作家之所以能忍导演的“毁灭式改编” ， 那首先是因为拿了人家一笔版权费 ， 又想借影视出名 ， 所以导演们如何糟蹋原著 ， 一般都能忍 。 一如陈忠实 ， 沉默半天 ， 还是忍了王全安 。《白鹿原》中的“交农事件” ， 本来整个滋水县的农民都出动了 ， 十数万人 ， 气势磅礴 ， 那是何等的壮烈的“群体性事件”啊 。 可到了王全安的电影中 ， 因为请不起十万群众演员 ， 只凑数了稀稀拉拉十几个人 ， 场面如此惨不忍睹 ， 还打算抗粮不交 ， 可能吗？如果说电影《白鹿原》因为篇幅问题 ， 容纳不下陈忠实原著的沧桑浓汁 ， 那么到了可以无限注水的电视剧《白鹿原》 ， 仍然糟蹋原著 。 例如演员张嘉译根本演不出白嘉轩那种泥土般的忠厚淳朴；例如死于陕北“肃反”、惨遭活埋的白灵 ， 也要改成死于战场的隆隆炮火中 。 如此“改编” ， 两种死法 ， 两种滋味 ， 读者的感受会相差多大？更为好笑的是 ， 剧中白嘉轩领着长工鹿三挖地一节 ， 演员张嘉译两人居然拿着锄头 ， 站在一块田地的中央 ， 打算挥锄开干 。 这放在农村 ， 如果有人真打算如此挖地 ， 他爹早一个大耳刮子抽过来了！谁家挖地 ， 都是从地畔开始一锄头一锄头向前挖的 ， 可惜剧组全体人员 ， 都是只吃过猪肉根本没见过猪走路的蠢货 。 蠢不是他的错 ， 蠢还出来拍电视剧才是他们的错 。 也许就是剧组某个二百五副导演 ， 拉着张嘉译等一干人来到一块地边 ， 仅仅根据摄像机的位置 ， 就指着空地中央说 ， 你们就站在这儿 ， 听我的口令 ， 就开始挖 。 而在西安城长大、根本不知道如何挖地、事先也不去做功课的张嘉译 ， 居然就蠢呼呼站在那里准备开挖……张艺谋因为拍摄《活着》一片遭禁 ， 从一流严肃导演蜕变为末流娱乐导演 ， 从此后只会用绚丽灿烂的色彩掩饰内容的空洞无物 。 就是被禁映的《活着》 ， 也把原著糟蹋得够呛 ， 讲活命故事 ， 居然绕过那场大饥荒 ， 而无论大跃进和文革 ， 在他的电影中 ， 其场面都轻松愉快、热热闹闹如同一场全民狂欢的嘉年华 ， 令人神往 。 但电影带给观众的这种快乐 ， 与原著的趣味又相差何止千里万里？越是语言艺术成就高的文学作品 ， 越是难以改编 ， 例如《红楼梦》、《百年孤独》 ， 因为它完全是作家个人化的创作成果；越是容易被原味改编的作品 ， 其本身的语言艺术成就肯定不会高 ， 例如《水浒》、《三国》 ， 因为它们本来就只是市井间流传的一个故事 。 而所谓的影视改编 ， 本来只需要一个故事框架 。鄙人最后透露一个秘密：之所以写作这篇烂文 ， 乃是因为有很多人只看过电影 ， 就来和你谈论原著 ， 以为互相讨论的是同一个东西 。 曾经有一个人 ， 中断麻将牌 ， 打开电视机看《静静的顿河》 ， 为其何故 ， 答曰这是荣获诺奖的名著 。 鄙人冷冷地说：你错了 ， 这个不是名著 ， 用俄文写成、厚厚四卷本、需要你耗尽半个月的全部业余时间方可读完的那个 ， 才是名著 。2020-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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