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年:中美不可能完全脱钩

郑永年:中美不可能完全脱钩
只要美国还是资本主义 , 只要资本还要流动 , 只要中国继续改革开放 , 这两个经济体就不可能完全脱钩 。 (图源:网络)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IPP评论(ID:IPP-REVIEW)作者:王言虎一、“超级全球化”已无可能2020 , 一场新冠肺炎疫情给世界带来巨大冲击 , 疫情已经持续了五个多月 , 但眼下来看 , 似乎仍未有停止的迹象 。 改变 , 已经不可避免 。这些改变 , 既存在于经济层面 , 也作用于政治层面 , 对主权国家社会以及国际社会 , 都将有所重塑 。 后疫情时代的世界 , 在很多方面将会以一种新的形式呈现在我们面前 。疫后的世界 , 人们尤其关心以下命题:经此一“疫” , 世界政治格局将会产生怎样的变动?全球化是否还会继续 , 下一步走向如何?中美关系面临怎样的前景?对中国而言 , 这次疫情带来哪些“危” , 又孕育着哪些“机”?带着这些问题 , 我们采访了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前所长郑永年教授 。 郑永年成长于中国 , 求学于中美 , 就职于欧亚 , 他既有广阔的国际视野 , 也有对祖国的深切关怀 , 常有独到见解 , 是近年来国际上影响力最大的中国问题专家之一 。郑永年教授认为 , 这次疫情将深刻影响地缘政治;全球化不会停止 , 但将进入“有限全球化阶段”;中美关系更加复杂 , 但对中国也意味着诸多机会 , 关键看中国如何去把握 。郑永年:中美不可能完全脱钩
▲郑永年 , 著名国际关系学者 , 中国问题专家 , 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前所长 。 (作者供图)二、疫情对世界政治经济的影响可能超出想象新京报:郑教授你好 , 感谢你能接受我们的采访 。 现在新冠肺炎疫情仍是全球舆论关注的重要话题 。 大家都知道疫情对世界格局的影响将不可避免 , 有人认为 , 世界会陷入地缘政治竞争 , 你如何看待这种观点?郑永年:我觉得不管有没有疫情 , 地缘政治一直在变动 , 地缘政治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 。 实际上地缘政治的变动跟大国的兴衰有很大关系 。 譬如保罗·肯尼迪所说的“大国的兴衰” , 包括修昔底德陷阱 , 它们都是地缘政治引起的 。 基辛格相信地缘政治 。那么 , 疫情对地缘政治当然也有影响 , 这种影响主要存在于三个方面:首先是对大国本身有影响 。 这些大国 , 包括中国、美国以及欧洲诸强等 。 具体的逻辑关系是怎样的呢?与抗疫有关 。在这次抗疫中 , 有的国家抗疫比较成功 , 就能及时对疫情造成的冲击止损;而有些国家不太理想 , 比如美国 , 目前感染病例已超过213万 , 死亡超过11万 , 且疫情还在蔓延 , 现在又出现了抗议示威运动 , 对美国的社会经济冲击巨大 , 而这最终也会影响本国经济社会发展 。 所以就是说 , 疫情应对得好 , 国力就会变强大;反之 , 国力就会受波及 。其二 , 疫情对国家之间的关系会造成影响 , 这里的重点是中美关系 。 其实在疫情之前 , 地缘政治的影响就已经开始了 , 表现就是中美贸易摩擦 。 美国禁止高科技输出中国 , 也不允许中国的高科技进入美国 , 甚至不能进入美国同盟国 , 这是地缘政治的直接表现 。 而疫情加快了中美地缘政治的变动 , 比如最近美国禁止部分中国留学生和研究者入境 , 就是地缘政治影响的一个侧面 。地缘政治影响的体现 , 除了大国内部、国家之间 , 还有第三个层面 , 即国际组织层面 。 国际组织一直很重要 , 二战以后 , 以联合国为核心的这套国际体系 , 在协调各个国家之间的利益纠纷、促进世界和平发展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 。 但现在 , 我们看到 , 国际组织在疫情期间影响力变弱 , 联合国能做的很少 , WHO也受限明显 , 难有有效决议与行动 。所以 , 我觉得这次疫情对地缘政治的影响是全方面的 , 而且可能超出我们的想象 。新京报:这次疫情 , 世界供应链、产业链受到巨大冲击 , 人们反复提及 , 经济全球化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 你如何理解这个问题?郑永年:当我们说经济全球化 , 我们首先要了解全球化本身的形式与内容 , 它们在不同的历史阶段是不一样的 。其实没有一个统一的全球化概念 。 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里就已经提到经济全球化了 , 那个时候的全球化主要是帝国主义、殖民主义 。 无论是马克思时代还是一战以前的全球化 , 我觉得全球化主要是区域性的 , 主要集中在西方国家 。 比如帝国的殖民地政策 , 也是一种全球化 。二战后到上世纪80年代的全球化又是另外一种全球化 。 这个时期的全球化是基于主权经济体的全球化 , 其具体形式与特征是制造整产品 。 1980年代以前 , 我们所谓的美国制造、德国制造、英国制造、日本制造 , 说的都是整产品 。到第三个阶段 , 也就是从上世纪80年代到现在为止的全球化 , 又是另一种全球化 。 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达伊·罗德里克有个说法叫“超级全球化” , 我自己把它称为无限度的全球化 , 就是不再以主权经济体为基础的全球化 。 从这个意义上讲 , 主权国家失去了它的经济主权 。这一波全球化使得产品形式再次发生变化 , 之前是整产品 , 而之后就是组装品 。 这一波全球化是新自由主义下的全球化 , 其目的是打造经济在全球范围内的分工 , 这正是组装品背后的真相 。这一波全球化 , 从经济学上来说打造了高效率的有效配置 , 但对个人、对社会、对国家产生了严重的冲击 。 个人财富在分化 , 社会中产阶层急剧缩小 , 社会群体遭到破坏 , 主权国家税收就业受到冲击 。 这是当前美国到处抗议的根源 , 也是特朗普白人民粹主义的根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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