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地

今日立夏 , 春天正倏忽而逝 。 气温在这天骤升十度 , 特别的应节气 。 不过海滨小城的风还是很硬 , 薄薄的春衫一下子就被打透 。 查了查老家的气温 , 竟然比这里还低 , 有点不敢相信 。 按照以前的经验 , 立夏时节 , 家长的白杨树叶子早就哗啦啦响了 , 道路上也是尘土飞扬 , 麦子也该抽穗了 。家乡是个农业县 , 一年两季种的就是小麦和玉米 , 不过老家人都称为麦子和棒子 , 通俗形象 。 麦子是冬小麦 , 头年十一月份播种 , 经历一个寒冬的孕育 , 第二年芒种收割 。 从小到大 , 麦苗 , 麦穗 , 麦田 , 镰刀 , 打麦场 , 麦秸垛这些词汇都和我血脉相连 , 散发着浓浓的麦香 。关于麦苗 , 有个不太光彩的回忆 。 那年冬天 , 我牵着家里的羊去麦地里啃青(冬季麦苗可以给牲畜啃 , 春天就不能了) 。 羊边啃边走 , 我跟着它走 。 可是这只羊突然就疯了 , 使劲跑了起来 。 我拼命地拽着绳子想给它拽回来 , 奈何它欺我人小身轻 , 纹丝不动 , 比我还犟 。 后来就被它拽着踉踉跄跄地跑 , 它跑到哪儿 , 我就只好跟到哪 , 手上都磨破了 。 那个样子啊 , 狼狈极了!自此之后 , 我就赌气不去放羊了 。到了麦苗抽穗的季节 , 浇水和施肥要赶得上 , 要不灌浆就会受到影响 。 这样的活儿小孩子帮不上忙 , 他们正盼着麦穗赶紧长饱 , 好吃一口烤麦穗呢 。 天随人愿 , 似火骄阳让麦穗一天天丰满起来 , 充满了汁浆 。 这时候揪下一个揉搓 , 去掉麦芒 , 就能看到小小的青色麦粒 , 尝一口 , 挺筋道 , 还带着些甜味 。 等麦穗由青变黄 , 就是烤麦穗的最佳时节 。 大人会拔掉一小片麦子 , 放到灶火里慢慢烤 , 麦芒烧掉 , 麦粒变熟 , 趁着热乎劲放进嘴里 , 说不出的好吃 。 当然 , 这样的机会很少 , 就是尝个鲜 , 生活艰难 , 谁家也舍不得总这么吃 。 正因如此 , 现在回忆起来 , 才会唇齿留香吧!听母亲说 , 去年三哥回老家 , 还让她给搓了几斤青麦仁带回邯郸 , 估计他也是馋那一口童年的味道了 。到了芒种 , 麦浪翻滚 , 满眼都是黄澄澄的海洋 , 这时候收割小麦的重头戏就上场了 。 小时候没有收割机 , 全凭一双手 , 要跟老天爷抢时间 , 所以母亲总是让我也去割麦子 。 有一年麦收 , 满天还是星星 , 母亲就让我穿换好衣服跟她下地了 。 睡眼惺忪中 , 我跟在大人后面一面吭哧吭哧地割 , 一面抱怨起这么早 , 一直割到天光大亮 。 后来才知道 , 母亲那天看错了时间 , 早去了两个小时 。 现在回老家 , 姑姑们还会拿这件事说笑 , 感叹母亲的要强 。麦子收割完毕 , 都要运到打麦场上 。 这其实是几家联合 , 在麦地上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 , 作为麦子暂时的储存和脱粒场地 。 由于麦子太过干燥 , 就得准备几个大水缸 , 以备不时之需 , 幸运的是 , 它们没起上作用 。 碾压完或者脱粒完的麦秸秆就堆放在旁边 , 成了麦秸垛 。 到了晚上 , 打麦场还要有人值守 , 怕辛辛苦苦收来的粮食被偷或者被毁 。 虽然说民风淳朴 , 但避免不了偷鸡摸狗之徒 。 我家盛开的棉花就是没有及时摘回家被一夜偷光 , 现在想起这件事 , 我还是耿耿于怀 , 为母亲的辛苦感到不平 。打麦场是大人的粮仓 , 孩子们的天堂 。 尤其到了晚上 , 我们喜欢躲在麦秸垛里捉迷藏 。 白天的热气散去 , 凉风吹来 , 在有些神秘的夜色里偷偷的躲起来 , 不出声地看着伙伴们四处寻找 , 要比在家里玩有意思多了 。 玩累了 , 舀一勺大缸里的水喝 , 躺在麦秸垛上 , 看星垂四野 , 看银河斜飞 , 看点点萤火舞动 。我的遥远的打麦场 , 早已随着大型收割机消逝 , 镰刀、麦秸垛也成了记忆里的名词 , 抽象为诗人的灵感 , 但我的胃却一直倔强地抗拒着大米 , 而为小麦留着一方空间 , 分泌着浓浓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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