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观新闻|陈先生的“好”,要让更多人懂得( 二 )


在1965年11月20日致中华书局上海编辑的书信中 , 陈先生也特别提道:“又请注意下列两点:(一)标点符号请照原稿;(二)请不要用简体字 。 ”
此外 , 陈先生长女陈流求在接受媒体访问时也曾表示:“父亲生前说过 , 他的一切作品无论是诗词还是文史 , 确定出版物都要繁体竖排 。 父亲曾经说过 , 繁体字和简体字解释的意义不完全一样 , 有一些东西我们看不懂需要查阅《康熙字典》 。 一直以来父亲看的书、学习的知识都是用繁体字呈现 , 他觉得有些简体字不能代表那个意思 。 ”
此前出版的陈先生作品确实都遵循了此意 , 甚至在《吴宓与陈寅恪》中还出现了陈寅恪诗为繁体而吴宓诗为简体的情况 。
上书房:既然陈先生有此遗愿 , 译林出版社为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出版简体横排版?
王珏(《陈寅恪合集》责任编辑):我们出简体横排版 , 首先在法律层面并无不当之处 。 自2019年10月7日起 , 陈寅恪先生去世满五十年 , 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 , 著作权中的财产权和发表权的保护期为作者终生及其死亡后五十年 , 此后进入公有领域(public domain) , 也就是常说的公共版权 , 任何出版社和个人在不侵犯其修改权、署名权、保护作品完整权这三种权能的前提下 , 可以自由使用 。
其次 , 我们想为广大青年文史爱好者、院校师生提供一个便利、明晰的版本 , 方便更多读者接近陈寅恪 , 阅读其著 , 体悟其思 , 而不是局限于“独立之精神 , 自由之思想”的刻板印象 。 此前 , 中国大陆出版过两版陈寅恪著作集 , 分别是上世纪80年代初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陈寅恪文集》和2001年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的《陈寅恪集》 , 两版文集皆采用繁体竖排 。 其他有些书在收入陈先生文章时 , 放在最后 , 单独以繁体直排(如周勋初《当代学术研究思辨》、巩本栋《中国现代学术演进》等);更有甚者 , 引用其诗文片段 , 亦特别用繁体字(如吴学昭《吴宓与陈寅恪》) 。 此皆出于对先生意愿的尊重 , 但客观上造成了阅读的不便 。
我们的合集出版后 , 确实有不同的评价 。 支持者认为 , 简体本阅读便利 , 有助于推动学术普及和陈先生的思想传播 , 是好事 。 简体横排版并非要替代繁体竖排版 , 而是为读者提供了另一种选择 , 为渴望阅读陈先生作品 , 却不习惯古典排版的读者创造更有利的阅读条件 。 对于专业的读者 , 仍然可以阅读或参考对照繁体本 。
江奇勇:上古版《陈寅恪文集》刚出版时 , 我便买了一套 , 但因内容深奥难懂 , 随即束之高阁 。 1995年 , 陆键东所著《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出版 , 一纸风行 , 我又去重读上古版《陈寅恪文集》 , 依然觉得佶屈聱牙 , 太费劲 。 不仅是繁体字 , 也不仅是竖排版 , 还有标点 , 确切地说 , 是书名号难住了我 。 书名、篇名、卷次文字均与引文、正文混搭在一起 , 你必须花功夫区分开 , 然后才能顺畅阅读 。
此次出版简体版 , 遇到的最大难点还不是繁简转换 , 而是书名号的正确添加 。 陈著中大量的书证和典籍名称 , 多层次分级书名、篇名、诗名及卷次 , 很多都几乎无法查对;尤其是《柳如是别传》 , 涉及典籍繁多 , 分级标题最难断 。
比如《柳如是别传》中有这么一串书名、篇名———今检丁福保辑全汉三国晋南北朝诗全梁诗一简文帝东飞伯劳歌二首之一有“裁红点翠愁人心”之句 。 这句话中 , 除了“裁红点翠愁人心”在阅读时无障碍 , 其他文字读起来十分费力 。 加上书名号后就清晰多了———今检丁福保辑“全汉三国晋南北朝诗”《全梁诗》一简文帝《东飞伯劳歌二首》之一有“裁红点翠愁人心”之句 。
即便这看似简单的一句 , 在编辑过程中也产生了三种不同的添加书名号的方式 , 编校团队相互比对后 , 选取了最精简扼要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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