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下酒菜
儿时听父亲讲过一个故事 ， 说是从前有个人 ， 嗜酒如命 。 一天 ， 酒鬼打酒回来 ， 看到路边有人在卖蟹 ， 心里一喜：这下可捞到下酒的好菜了 。酒鬼灵机一动 ， 于是就帮着卖蟹人一道吆喝 ， 引来不少买主 。 然后 ， 酒鬼趁着卖蟹人忙着张罗之际 ， 便偷偷掰了一条蟹腿 ， 溜了 。回到家 ， 酒鬼把蟹腿煮熟 ， 舍不得一口吃了 ， 于是舔一下蟹腿喝一口酒 ， 喝一口酒舔一下蟹腿 。 喝到半夜 ， 突然停电了 。 酒鬼正喝在兴头上 ， 哪里管得着这些 ， 仍抱着酒瓶不放 。一不小心 ， 蟹腿掉到了地上 。 酒鬼懒得点蜡烛 ， 用手在地上摸来摸去 ， 总算捡起了蟹腿 ， 又喝了起来 。 直喝到酒瓶底朝天 ， 他把蟹腿放在桌子上 ， 打算第二天喝酒时再舔 。酒鬼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 起床时无意中朝地上一看 ， 吓了一跳 ， 原来那只蟹腿还好好的在地上待着呢 。 再抬眼一看桌上 ， 哪里有什么蟹腿 。 只见一枚大铁钉 ， 上面的铁锈都被他舔得亮晶晶的了 。我一直把这个故事当做笑话来听 ， 认为喝酒舔铁钉属于天方夜谭 。 然而 ， 我的一个同事却对我说 ， 1970年 ， 在北京东郊 ， 他亲眼见过一个蹬三轮的工人 ， 买一两白酒 ， 下酒菜就是一根铁钉 。 喝一口酒 ， 就拿那根铁钉子在嘴里嘬一下 。 起初我愣是不信 ， 同事说：“我如果不是亲眼目睹 ， 也绝不会相信 。 千真万确 ， 他就是用一个凉凉的刺激 ， 来代替吃菜 。 ”至此 ， 我还是半信半疑 。 今年四月 ， 我终于在北京卫视播放的电视剧《嘿！老头》（黄磊、李雪健饰演）中得到了验证 。 其中黄磊饰演的儿子对父亲提到了“喝酒嘬钉子”这个最心酸的新中国典故 。不才还听过一个关于下酒菜的小故事：有两兄弟 ， 好酒 。 一日 ， 其兄拿来好酒 ， 欲与弟痛饮 。 正巧 ， 弟家中无任何下酒菜 ， 弟欲上集市去看看 ， 兄却说：“不用 ， 兄弟情深 ， 有酒痛饮即可 ， 何需下酒菜？去 ， 弄几粒小石子 ， 洗净 ， 用盐爆炒之 ， 即可 。 此物下酒乃人间美味！”今年元月三日 ， 此事又经网友蒙查查验证 。 他说：“‘爆炒’石仔我见过 ， 也尝过其味 。 ”另外他还说：“ 兄提及之‘红烧木鱼’可能不仅雁北特有 ， 记得山东作家赵德发在一部长篇小说中谈到鲁西南也有此奇观 。 ”毛时代究竟有多穷？从下酒菜来看可略见一斑 。 我从前有个亲戚就是酒鬼 ， 睁眼就找酒喝 ， 亲眼见过他用一块干蔓菁就酒 ， 喝了一瓶二锅头 。听说得胜堡有人就两粒水果糖 ， 喝了半斤白酒 。 印象最深的 ， 一位哥们儿用桑菊感冒片下酒,理由是当天有些感冒 。得胜堡还有个酒鬼 ， 儿子在新荣区矿上负点小责 。 他不管早起晌午还是黑张 ， 只要路过供销社都要进去喝一杯 。 具体是这么喝的：先让供销社的售货员打上一杯散装的60多度老白干（就是我们在饭店喝茶的杯子 ， 最少3两的） ， 再从供销社的散装大粒盐的袋子里拿一粒盐丢在嘴里 ， 紧接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净 。 然后和售货员说声记账 ， 就抽身走了 。五舅说 ， 得胜堡还有个五保户老汉 ， 每次用一个十斤的塑料桶把酒打满 ， 三天喝完 ， 然后再去打 。 我惊倒了 ， 问五舅他哪来的那么多钱喝酒？五舅说 ， 毬！他每回用十斤的塑料桶打一斤酒 ， 然后灌满水 ， 分三天喝完 。还是在得胜堡 ， 我见过一位老汉用草棍蘸酱下酒喝 。 我问他：“菜瓮里不是有烂腌菜吗？你咋不捞出来吃？”他说：“烂腌菜吃腻了 ， 今儿个换换口味 。 ”那个老汉平时就是给大队拾粪 ， 经常到供销社买酒喝 ， 每次不多 ， 也就一两 。 他每喝完一口 ， 总要赶紧把嘴捂住 ， 问他为啥要捂嘴 ， 他说 ， 怕酒气跑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 ， 我回得胜堡省亲 。 一天 ， 我去舅舅的对门院闲坐 ， 那家有个七、八十岁的老头 。 我刚进院就有个邋遢的中年人也跟进来了 ， 老头看了他一眼就进屋去了 ， 不大一会就端了个小杯子出来 。 那中年人没说话 ， 从院子里晒着的一堆大蒜里拿了一头 ， 用手一搓 ， 在衣服上擦了一下 ， 就咬了一口 。 然后拿着那杯酒 ， 一仰脖 ， 喝了个干净 。 大概三两过后 ， 他就转身就走了 。 那个中年男人是老头的侄子 ， 家穷 ， 又好这一口 ， 隔三差五地来他叔这蹭点酒喝 。 这是我第一次见人拿蒜就酒 ， 而且是蹭酒喝 。最具戏剧性的是 ， 1972年我随师傅出差苏北 ， 看到的一幕：在一个镇的供销社见到出口转内销的洋河大曲（绿色瓷瓶描画敦煌仕女 ， 二两五装/瓶 ， 共四瓶不同的描画 ， 总计为一市斤 。 此酒不需要酒票 ， 敞开供应但不零卖 。 ） ， 摆在玻璃柜台内 ， 总共价格为5元 ， 不零售 。 有些人围观 ， 其中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提出：谁要是在店堂内一口气喝完这四瓶绿色瓷瓶洋河大曲 ， 他本人掏钱请客 ， 否则喝酒人付款并倒贴他5元 。 此时恰好有一约五十出头的邮递员进门送邮件 ， 遂有人鼓励邮递员试试 。 邮递员开始谦虚一番 ， 见那男青年再次提倡 ， 于是答应试试 。 那男青年问邮递员要何下酒菜？邮递员指着柜台内那种一角四分钱、一两粮票 ， 油纸包装的旅行饼干说：“有它就行了” 。 男青年买了饼干交给邮递员 ， 又掏出酒钱交给售货员 ， 把酒拿出柜台 。 同时要求邮递员也拿出两个5元 。 邮递员身上没钱 ， 于是围观的人中有人为邮递员担保 。 接下来 ， 只见邮递员拿出一片饼干 ， 掰了一个小角先吃下 ， 然后喝下一瓶 ， 又掰了一小块饼干吃下 ， 再喝下一瓶 ， ……就这样一口气将这四瓶洋河大曲全部喝完 ， 那片饼干只吃了一半 。邮递员将这半片饼干放回饼干纸包 ， 塞到口袋内 ， 推开了供销社的大门 ， 店里的人一起涌出去观看 。 在他跨上自行车的时候 ， 摔倒了 ， 只见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 再次跨上自行车 ， 摇摇晃晃地走了 。除此之外 ， 我还见过许多奇葩的下酒菜：酱豆腐、红辣椒、羊角葱 。 最差的下酒菜就是一个虾皮喝一盅酒了 。 我有个远方亲戚 ， 酒瘾很大 。 白菜帮子蘸大酱 ， 一顿半瓶高粱酒 ， 有时半夜起来撒尿也要弄两口 。 还有某人一颗咸鸡蛋做下酒菜 ， 吃了一个月 。 吃法当然独特 ， 采用秫秸糜子 ， 类似于牙签 ， 扎在咸鸡蛋上 ， 然后嘬一口 。 他曾用一个咸鸡蛋喝过半年酒 。1980年在开往北京的列车上 ， 从徐州上来一位四十来岁的旅客 ， 安顿妥当后 ， 就开始喝酒 。 他的下酒菜是一只橘子 ， 一只橘子吃完 ， 一斤白酒下去大半瓶 ， 令人惊叹不已 。即便眼下的下岗职工 ， 日子仍然过得捉襟见肘 。 我的表弟 ， 中午买一块钱的煮蚕豆 ， 泡一袋方便面 ， 然后喝酒 。 晚餐是馒头加中午剩下的方便面汤 ， 喝酒时 ， 就方便面的调料包 。大概在十五六年前 ， 我有次晚上加班十二点才回家 ， 感觉有点乏想喝口酒 。 那天老婆回了娘家 ， 家里没有一点零食小吃什么的 ， 在冰箱里翻了半天居然出几根冰棍儿 ， 于是我就边看电视边用冰棍儿下酒 。 你别说冰凉透心 ， 其实冰棍儿的甜味带着酒气也很爽口 ， 不知不觉我用三根儿冰棍喝了大概有三两酒 。 喝的挺舒服 ， 躺下一觉睡到大天亮 。听说贵州人酷爱一种下酒菜 ， 名叫血红肉 。 这道菜的口味实在是太重了 ， 一般人别说是吃了 ， 光是闻味都会无法忍受！血红肉其实就是普通的烤猪肉 。 烤肉时是不放任何东西的 ， 烤到个七八成熟的时候才拿下来切成小薄片 。 然后掺上鱼腥草、香菜、花椒粉、辣椒面、食盐 ， 调一调 。 接下来的一步就是让很多人吃不下去它的最主要的原因了 ， 就是他们还会用新鲜的猪血浇在调好的肉上之后拌匀 ， 让每一块肉上都滚蘸上猪血 。 别说吃 ， 光是想想就让我不寒而栗了！1993年 ， 我去俄罗斯 ， 见过俄人最喜欢的下酒菜“萨洛” ， 我们一脸嫌弃 ， 不敢下箸 。俄人平常去集市里购物 ， 若看到肥肉的话 ， 就会将其购买下来 。 回家把它用清水清净 ， 再用吸水纸吸干 ， 然后用刀切块 ， 蘸上盐和胡椒粉后放到烤架上熏 。 熏好就装到瓶子里面 ， 发酵上半个多月的时间就可以拿出来吃啦 。俄罗斯人非常喜欢这种下酒菜 ， 每次喝酒时都会拿些出来 。 如果没有的话 ， 就会感到怅然若失、索然无味 。听说韩国人 ， 一吃泡面就想来杯烧酒；一喝大酱汤辣白菜汤也想来杯烧酒 ， 是否也有些怪异呢？在许多喝酒的男人看来 ， 世界上有三种东西最下酒：花生米、美女和猜拳行令 。 诗圣李白云：“且乐生前一杯酒 ， 何须身后千载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