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民|我的铁饭碗,能在编制改革前保住吗( 二 )
接下来的几天 , 我总能见到老李在花园里跟别人谈事 , 有时候在楼道里给别人递烟 , 天天晚上组局请客吃饭 。周六 , 老李让我开车带他去了趟村里 , 给那个驻村的小年轻带了一条烟 , 还请他吃饭 。 老李本不能喝酒 , 喝一点就脸红 , 那天他喝了半斤多 , 眼睛都充血了 , 那个小年轻也喝多了 , 一再表示没问题 , 肯定帮忙 , 最后俩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了饭店 。在回市里的车上 , 老李吐了两回 , 一直迷迷糊糊地说:“这下终于稳了 , 踏实了 。 ”4阴霾一扫而光 , 老李又恢复了不慌不乱的状态 , 人也比原来风趣多了 。 原来老李不爱开玩笑 , 现在在楼道里遇上 , 他总爱开个玩笑 , 说两句俏皮话 。到了2019年8月底 , 老李又显得有点不踏实了 , 他又开始在单位花园里抽烟 , 下班也不回家 , 一个人在办公室发呆 。“你那事儿手续开始走了吗?”我问 。老李叹口气 , 说没有 , 老聂那边还没开会研究 。 “好几个在编人员借调在别的部门 , 人凑齐比较麻烦 。 ”老李转口又说 , “借口 , 都是借口 , 人凑不齐 , 你在电话里问一下他意见不就行了 。 ”“你也别多想 , 你跟老聂的关系 , 他肯定不会给你使绊子的 。 ”“我倒不担心这个 , 就是心里有点不踏实 。 我今天跟他们那儿的在编人员都打了一遍电话 , 他们明天上午开会 , 差不多11点的时候就知道结果了 。 ”我感觉老李跟人家打电话打听开会这件事有点不合适 , 但看他这个样子 , 也不好再说什么 。 第二天中午 , 我溜到老李办公室 , 想问问他结果 , 但没看到他人 。 下午上班也没看到他 , 只好晚上给他发微信:“老聂那边结果出来了吗?”过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 , 老李回复:“哎 , 出来了 , 没通过 。 ”“几个不同意的?不行咱们可以再谈谈 , 争取争取 。 ”“全不同意 。 ”这下我傻眼了 ,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了 。连着好几天 , 老李都没上班 , 大家都知道老李的事儿了 。 老李再来上班的时候 , 大家又绝口不提 。 我想安慰老李 , 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 感觉这时候说什么都显得做作与假客气 , 索性啥也不说 。老李的状态比我想象中要好 , 只是烟瘾比原来大 , 一块儿抽烟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他:“事儿咋成这样了 , 老聂也太不够意思了!”“不怪人家 , 体制内的事儿呀 , 有时候还真是不能遂心 , 但又总让你感觉还有希望 , 都是错觉 。 ”9月中旬的一个饭局上 , 我跟老聂遇上了 。 饭局散了 , 我站在酒店门口借着酒劲儿对老聂说出了自己的不满:“老李对你不错 , 关键时候你咋不帮一把?”老聂一愣 , 没理我 , 把别人都送上车之后 , 只剩我俩 , 老聂把我拉到一个角落:“老李的事儿 , 咋说呀 , 确实对不住他 , 但我也没办法呀 。 ”老聂说老李对自己有恩 , 他一辈子都感谢 , 但他们辅导站有一群人 , 他不能对不起这些人 。 别的事儿都好说 , 但就编制的这个事儿上他不好直接拍板 , 万一以后有什么政策上的变化 , 这事儿就说不清了 , 说不定手下的这些人要恨他一辈子 。“当时老李跟你们在编的人都通过气儿了 , 都说没问题 , 肯定帮忙 , 最后咋又都不同意了?”“当面问人家 , 人家嘴上肯定说好听的呀 , 人家能怎么说 , 说不同意?”估计是酒精的原因 , 老聂有些激动 , 声音有些大 , “如果你跟一个科室的人 , 干的活儿一样多 , 但你的工资比他少很多 , 你愿意吗?就算刚开始愿意 , 时间长了你能没想法?能没有矛盾吗?”老聂说 , 辅导站是个“全额事业单位” , 老李他们转来这儿 , “性质”就不纯了 。 这对老聂这些老人来说是没什么影响的 , 但对年轻人就不好说了——现在看上去是没有什么影响 , 但是五年十年之后就不好说了 , 编制的事儿涉及到升迁和工资 , 都是切身利益 。 同事们不傻 , 有隐患的事儿肯定不会同意的 。“说句不好听的 , 万一之后再遇上改革 , 自己这儿有全额的也有差额的 , 被改革就麻烦了 , 等推动不了的时候 , 上下就落下大的埋怨了 。 ”老聂说 。“这事儿就没办法了吗?老任都同意了 , 再让他给想想办法?”我问 。老聂看着我 , 半天没说话:“当局者迷 , 老李在这事儿上看不透 , 你怎么也糊涂了?你还看不出来吗?老任压根就不想让老李办成这件事 , 他要是真想帮老李 , 还让老李来征求我的意见干啥 , 他是一把手 , 跟我打个招呼 , 让我去干不得了?这样我也能说得起话 , 还至于这样吗?”老聂说 , 其实最想把机械厂改成企业的人就是老任 。 机械厂的效益不好 , 经常发不出工资 , 工人们经常找老任闹 , 这两年上访的人也越来越多 , 老任早就想借着机构改革 , 甩开机械厂这个包袱了 。“老任知道老李过不了我这关 , 就算我这儿能过 , 到了他那儿 , 他也会找理由让这事儿办不成 。 ”老聂认真地说 。那天 , 路上来往的车辆很多 , 我的后背上出了很多汗 , 酒有点上头 , 我有些烦躁 , 老聂的话更让我有点心酸 。老聂搂住了我的肩膀:“别想了 , 老李是我老大哥 , 能帮他我能不帮吗?但有些事儿咱们都无能为力呀 。 ”5编办的领导老申跟我是老乡 , 刚有了二胎 , 孩子过百天的时候我去了 。 那天老申很高兴 , 喝了还没半个小时 , 就已经有些微醉 。“对了 , 你们单位前一段时间有个事儿你知道不 , 有几个想转编制 。 ”他提起了话头 。“我听说了 , 你们编办还同意了 。 ”老申哈哈大笑:“什么就同意了?同意啥了?机械厂那几个人真是不会办事儿呀 , 起码得先跟我说一声 , 让我知道这个事儿吧 。 越过我 , 直接去找的我的老领导 。 ”我说单位那边没通过 , 这事儿最终也没干成 。“就算你们单位同意 , 这事儿也弄不成 。 ”老申说 , 那天他本来想委婉跟老领导说实话 , 但转念一想 , 这事儿肯定成不了 , 不如就嘴上应了老领导 。 “老领导开口了 , 这个面子肯定要给 。 ”见我不解 , 老申点透了其中的奥妙:他直觉就知道我们局不可能同意 , 退一步讲 , 就算我们局同意了 , 手续也走了 , 时间上也来不及——人事关系马上就冻结了 , 编制的事儿没几个月根本下不来 , “等手续全走完 , 黄花菜早凉了 , 这事儿压根就没有意义” 。我“唉”了一声 , 没再说话 , 没想到老李折腾了半天 , 竟然是在一个死胡同里挣扎 。老李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 好像这段时间的事儿从来没发生 。 他又开始自我安慰:“事情已经这样了 , 改制说不定也是好事 , 机械厂半死不活的 , 还不如来个大换血 。 ”老李离开单位已成定局 , 他却突然成了大忙人 。 我下班的时候爱去老李办公室溜一圈 , 发现他的办公室总聚集了好些人 。“李哥 , 晚上有安排没?咱们聚聚吧 。 ”“李哥 , 你这么多年帮了我很多 , 一直说请你吃个饭 , 就今天吧 。 ”“老李 , 上次那事儿多亏了你 , 要不然我这工作肯定就掉地下了 。 看你最近爱抽烟 , 拿了两条好烟 , 别不要 , 你不要我晚上给你送家去!”老李望着我苦笑了一下 , 随即就被几个同事围着 , 拉去喝酒了 。编辑:罗诗如题图:《颠覆》剧照
推荐阅读
- 风雅房县|【我的脱贫故事】刘运华:脱贫不等靠 幸福来敲门
- 钱江晚报|“我的母亲像个小孩子”,杭州初一女生给妈妈的信刷屏!网友:这孩子是前世知己
- 大国小民|童年的四姐妹,只有我一个逃出了大山
- “6亿人月收入1000元”才是最大国情
- 短片电影《我的鸵鸟先生》在京开机
- 土耳其为什么会有“大国复兴梦”?
- 香港的地理位置是在亚洲各大国首都的中点
- 我的三个锡伯兄弟
- 孙先生|半个月用掉2500块钱的电费,我的电表怎么跑得这么快!?
- 神鬼之战:我的一次独特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