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人学习不等于向人投降
本文首发于荒猫公众号【荒猫之舞】中国人本质上是拒绝向别人学习的 。 无论别人多么好 , 他都会找出别人的瑕疵 , 以作为别人不值得他学习的理由 。 这一点与日本人正好相反 。 日本人从古代就一直向中国学习 , 因为那时候中国的文化比日本更先进;后来日本人又向欧美学习 , 因为他们发现最先进的文化已经不在中国 , 而在欧美 。实际上中国人不仅拒绝向别人学习 , 还会极力贬低别人 。 他一定要证明他比别人更好 , 因而不仅他不应该向别人学习 , 别人反而应该向他学习 。 在他看来 , 那些不向他学习的人 , 简直是愚蠢 。 他甚至会对别人不向他学习感到愤怒 , 很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 也因为这个原因 , 中国人向世界极力推介自己 , 而不是极力去了解世界 。这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现象 。 按常理来说 , 别人是否向中国学习是别人的事 , 无论他学与不学 , 都只与别人自己的利益攸关 , 跟中国没有太大关系;而中国是否向更好的文化学习 , 才事关中国人的根本利益 。 但中国人普遍更关心前者 , 而不关心后者 。 中国人在前者上所花的代价 , 远远高于后者 。 比如以超国民待遇招收外籍留学生 , 把孔子学院推向全世界等等 。 这对于极端自私的中国人来说 , 实在是不可理喻 。这种现象并非从现在开始 , 而是古已有之 。 直至欧美用枪炮打开中国的大门 , 中国人依然对先进文化采取鄙视的态度 , 哪怕一次又一次地被别人揍得鼻青脸肿 , 依然呼之为“蛮夷” , 不承认别人比自己更先进 。 最初去欧美留学的 , 不是上流社会家庭的孩子 , 而是社会底层最贫苦家庭的孩子 。 这不是因为社会底层的人更有远见卓识 , 他们只是想多一条生路而已 。 直至后来的洋务运动 , 那些领军人物如李鸿章 , 张之洞等等 , 他们应该算是最愿意向别人学习的了 , 依然纠结于“洋为中用”、“中学为体 , 西学为用”的概念游戏之中 , 手里拿着祖先留下的破烂不肯放手 。为什么会有这种诡异的现象?这大概源于中国人特有的国民性——爱面子 。 向别人学习 , 就等于承认自己比别人差 , 这无疑是很伤面子的事 。 虽然中国传统道德推崇谦逊 , 但谦逊的前提是认为自己比别人好 。 比如一个文盲向秀才请教学问 , 大家不会认为是谦逊 , 秀才不在文盲面前摆谱才算谦逊 。 因此 , 谦逊与其说是一种美德 , 不如说是炫耀优越感的一种方式 。 这种优越感任何时候都不能丢 , 因而不能向别人学习 。 相反 , 如果别人都向自己学习 , 中国人就会感到无比自豪 , 虽然那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中国人甚至会认为向别人学习是一种有辱人格国格的事 , 特别是在国家层面上 。 他们认为“儿不嫌母丑” , 这“丑”无论有多么恶心 , 都不能抛弃 , 不能改变 。 谁想把“母”变得美丽一点 , 谁就是居心叵测 。 他们宁愿自己的“母”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尽洋相 , 也不能丢失“本色” , 他们这时候就不在意面子了 。 显然他们是知道自己的“母丑”的 , 否则也不会说出“儿不嫌母丑”的话来 。 但他们只怕自己在外丢人 , 并不怕自己的“母”在外丢人 。为什么他会觉得向人学习有辱人格国格呢?因为他认为自己的精神和灵魂都是由自己所拥有的传统文化构成 , 无论他所拥有的那些东西怎么不好 , 都是他人格与国格的一部分 。 如果抛弃这些东西 , 用别人的东西来替换掉这些东西 , 就意味着失去自我 , 意味着向别人投降 。 这在他精神上是无法接受的 。然而 , 任何人的成长 , 都是在不断地替换掉精神上已有的东西 , 这是人不断进步的唯一方式 。 文化的更新 , 也不会改变身份上的认同 。 中国历史上 , 曾经接受了许多外来文化 , 比如佛教 。 佛教并没有让中国人不再是中国人 , 反而成为了中国文化的标志性符号 。 民国时期的大师们都曾游学西方 , 他们学贯中西 , 也并未因此而不再是中国人 。 恰恰相反 , 因为他们站在世界的视角来审视中国文化 , 从而能更深刻地认识中国文化 , 他们对中国文化的继承远比其他人好 。 而他们自己 , 在外国人面前也比那些只懂中国文化的人更受尊重 。因此可以说 , 拒绝其他的文化 , 拒绝向他人学习 , 才是真正的投降 。 拒绝把手里的长矛换成枪者 , 注定不可能再赢得任何战争 。 从理论上来说 , 任何他人 , 都可能有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 都可能使自己变得更强大 。 可悲的是 , 能像民国大师们那样想那样做的人 , 实在是太少了 , 这就注定了这个国家的进步会极其艰难 , 令人徒叹奈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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