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荽考

芫荽考
芫荽考
芫荽考
芫荽考
芫荽考
芫荽考
正月十五闹花灯我和连成哥哥去观灯西瓜灯 , 红楞楞白菜灯 , 绿茵茵芫荽灯 , 碎纷纷茄子灯 , 紫腾腾圪柳把弯黄瓜灯七棱八瓣南瓜灯……这是我小时候 , 姥姥教过的一首儿歌 。 那时 , 我喜欢这首儿歌 , 但是却不喜欢吃芫荽 。 吃面条或吃饺子 , 姥姥总会择一小把芫荽 , 拌以蒜末、辣椒末、醋、盐、香油 , 调成酸辣汤佐之 , 说是出味儿 。 我呢 , 嫌芫荽味怪 , 向来不尝 。芫荽是老年人的最爱 。 大概是上了年纪 , 味蕾迟钝 , 需要刺激吧 。 上世纪五十年代(再早不记事了) , 那时还是农业社 , 没有大棚菜一说 , 每到秋末 , 得胜堡老人们都会编几辫芫荽 , 挂在门框上晾干留在冬天吃 。五七年 , 得胜堡有个社长讲话说 , 大锅饭好吃还是小锅饭好吃?我说还是小锅饭好吃 。 小锅煮一把绿豆面面条 , 锅里扔一撮芫荽 , 好着咧 。 此人因此被打成了右派 。 其实绿豆面条配芫荽绝佳 。成年之后 , 才知道芫荽就是香菜 , 香菜就是芫荽 。 起初 , 上街喝羊杂碎 , 店家总会捏撮芫荽撒在上面 , 一是为了提亮颜色 , 二是为了压下膻味 。 我有心想挑出来 , 又怕人家说我败家子 , 只好捏着鼻子尝了尝 。 一尝 , 怪鲜 , 自此便吃上了 。 为吃上新鲜的芫荽 , 每年深秋时节 , 我在花盆里撒下芫荽种子 , 长到春天 , 刚好赶上吃 。 想吃了 , 随便薅一把 , 学姥姥的法子 , 搞个酸辣汤 , 特别开胃 。 如今 , 芫荽已成为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美味 。芫荽鲜嫩青翠 , 幽香绕鼻 。 元代王帧在《农书》中记载:“胡荽于蔬菜中 , 子、叶皆可用 , 生、熟俱可食 , 甚有益良言……”芫荽 , 最早叫胡荽 , 原产地为地中海沿岸及中亚地区 。 据《博物志》记载:“张骞使西域还 , 得大蒜……胡荽 。 ”但《博物志》各版本记载不一 , 且与多种史书相互矛盾 , 并不可靠 。 因此有人考证 , 胡荽的传入实际上是在张骞之后 。 不过 , 胡荽作为一种蔬菜 , 至少在南北朝时 , 可以肯定已经得到了广泛种植 。 因为在《齐民要术》里 , 已经记载了颇为详尽的种植胡荽以及腌制芫荽的方法 。“荽”是一个译音字 。 芫荽传入中国时 , 其古波斯语名称gosniz一并传入中国 , 音译为“胡荽”(胡对应go- , 兼表“胡人”意;荽对应-sniz , 为新造字) , 这是芫荽最早的汉语名字 。后赵 , 石勒做皇帝 。 “讳胡 , 故晋汾人呼胡荽为香荽” 。 胡荽虽为直立草本 , 但初生时叶片大而铺散 , 多株丛植时 , 可成连绵一片 , 故后来又有“芫(yán)荽”一名 。 按李时珍的解释 , “芫”是形容其“茎叶布散” , 疑即“延”字之误 。 “芫”本音yuán , 本义是一种能毒鱼的灌木(即瑞香科瑞香属植物芫花Daphne genkwa);但自有了“芫荽”一名之后 , “芫”成了多音字 。北魏时贾思勰所著的《齐民要术》中 , 就辟出专章介绍如何种胡荽 , 我在得胜堡见过舅舅种芫荽 , 所以看第一句就知道贾思勰说得很中肯:“胡荽宜黑软青沙良地 , 三遍熟耕 。 ”芫荽根系不是很发达 , 在疏松的、腐殖质较多的沙质土壤里长得比较好 。 古人可能也不适应芫荽的“臭虫味(汪曾祺语)” , 只用来做腌菜 , 《齐民要术》中介绍了详细做法:“汤中渫出之 , 着大瓮中 , 以暖盐水经宿浸之 。 明日 , 汲水净洗 , 出别器中 , 以盐、酢浸之 , 香美不苦 。 ”就是先用开水沥一遍 , 然后拿温盐水浸泡一晚 , 再用盐和醋泡着吃 。 我日常最爱的吃法是用开水沥过 , 加盐、醋、麻油等凉拌 , 没想到跟一千多年前的做法区别并不大 。贾思勰没有提及胡荽的别称 , 劳氏介绍说 , 佛教辞典《一切经音义》里提到了胡荽的几种不同别名 , 其中就有“香菜” 。《一切经音义》是唐代慧琳的著作 , 卷八十一有云:胡荽 , 亦作“胡荾” 。即芫荽 , 俗称“香菜” 。慧琳生当唐贞元、元和年间 , 从这条记录基本可以确定 , 至迟在公元八世纪末期 , “芫荽”已经成为胡荽的通称 , 而当时也已经有了“香菜”这一俗称 。《一切经音义》第八十一卷 , 是为唐初僧人、律宗初祖道宣《集神州三宝感通录》一书做注释的 , 我粗粗翻阅了一下《感通录》 , 没看到有关胡荽的记载 ,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寻找 。胡荽之改名为芫荽 , 恐怕是一个渐进的结果 , 并非如东晋陆翙《邺中记》所说的那样:“石勒讳胡 , 胡物皆改名 , 名胡饼曰麻饼 , 胡荽曰香荽 。 ”石勒或许下过类似的命令 , 但他显然管不到自己辖区以外的地方 , 这很可能是后世附会的一种说法 。黄苗子先生聊民俗 , 说起芫荽 , 引用了一段典故:“园荽即胡荽 , 世传播种时口亵语 , 则其生滋盛 , 故士大夫以秽谈为‘撒园荽’ 。 ”李渔的《闲情偶记》中也有类似记载 , 是指杏树:“种杏不实者 , 以处子常系之裙系树上 , 便结子累累 。 ”用处子裙系树 , 亏这个李渔想得出 , “撒园荽”之说兴许是真的 。这种心理的性欲化 , 也表现在其它农作方面:“爪哇地方的农家 , 当稻花开时 , 农人夫妇每天夜间绕田行走并性交 , 以促其成熟 。 ”在我国 , 也有类似的例子:“《佩文韵府》中‘撒园荽’项下引湘山录云 , ‘园荽即胡荽’ , 传布时 , 口咏袤则滋茂” 。周作人氏也曾撰文谈及撒园荽 , 周氏八十岁时写自寿诗 , 还提及此事:可笑老翁垂八十 , 行为端的似童痴 。剧怜独脚思山父 , 幻作春毡羡野狸 。对话有时装鬼脸 , 谐谈仍喜撒胡荽 。低头只顾贪游戏 , 忘却斜阳照土堆 。我非常反感有人管芫荽叫香菜 , 觉得没有一点文化含量 。 味道香的菜多去了 , 有点科学发展观好不好!芫荽作为一味香料被广泛推崇开来 , 是因为它含有许多挥发油 , 能祛除肉类的腥膻味 。 在烹饪中能起到祛腥膻、增味道的独特功效 。 芫荽与芹菜均为伞形科的植物 , 两者的香气十分类似 , 均是由醇类和烯类组成的挥发油类 , 食用后可增加胃液的分泌 , 增进食欲 , 并调节胃肠蠕动 , 提高消化能力 。芫荽除了爱吃之外 , 还是每一道菜的点睛之笔!逢年过节家有客人来时 , 卤水鸭、酱猪手、白切鸡切完后总要在上面摆上一根香菜 , 以彰显重视 。 冬天当令汤品上桌前 , 撒上一些芫荽 , 顿时香气四溢 , 引人食指大动 。在雁北及内蒙古西部 , 老百姓喜食羊杂碎、粉汤、刀削面 。 店家如果不备些芫荽 , 会让顾客痛骂 。 而且因为悭吝 , 很快就会关门歇业 。芫荽的美妙 , 就像猫一样 。 难以接近、无法捉摸 , 但却容易上瘾 。 所以人们一旦爱上了芫荽 , 总是爱得尤其激烈和深沉 。 不管吃什么东西 , 都希望被芫荽紧紧地包裹 。说到毁誉参半的食物 , 在水果界里 , 榴莲当仁不让;传统小吃里 , 臭豆腐拔得头筹;而在蔬菜界 , 芫荽就是至尊魔王了 。 它排第二 , 没菜敢排第一 。 有人说鱼腥草表示不服 , 不服它就憋着 。 鱼腥草曾经很风光 , 但如今它的肆虐范围仅限于西南一隅 , 怎比得上芫荽大魔王足迹遍布全国 。芫荽因为气味浓烈 , 在古代算是一种荤菜 , 跟葱韭一类同列 , 无论道教佛教都禁食 。 《天畔经》云:“若误食此菜者 , 不生悔 。 长劫处阿鼻地狱 , 无有出期 。 ”修行之人吃芫荽的后果很严重 。然而五辛里面却不包括芫荽 。 首楞严经云:“是五辛 , 熟食发淫;生啖增恚 。 十方天仙 , 嫌其臭秽 , 咸皆远离 。 诸饿鬼等 , 舐其唇吻 , 常与鬼住 , 福德日销 。 大力魔王 , 现作佛身 , 来为说法;非毁禁戒 , 赞淫怒痴 。 命终为魔眷属 , 永堕无间地狱 。 是故求菩提者 , 当断世间五种辛菜也”大蒜者 , 至荤至辛之物也 。茖葱者 , 薤也 。 其形似韭类 , 山葱也 。慈葱者 , 乃葱之正名也 。兰葱者 , 即小蒜也 。 杂阿含经云:非小蒜 , 木葱 。 是也 。 木葱即韭也 。兴渠者 , 叶如蔓菁 , 根如萝卜 , 生熟皆臭如蒜 。 出于阗国 , 华夏不产 , 故不翻也 。芫荽本身就是自带“光环”的绿叶菜类 , 特殊的气味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的 。 爱者极爱 , 恶者极恶 , 这是由人的基因决定的 。 从古至今 , 从南到北 , 从女到男一直为了“吃不吃香菜”这个问题争论不休 。调查数据显示 , 世界上大约有七分之一的人不爱芫荽的味道 。 不喜欢吃芫荽的人 , 大多数都觉得吃芫荽跟啃肥皂一样恶心 。研究发现 , SNP遗传变异在对芫荽的味觉感受中占有了一定的比例 , 不爱芫荽的人都拥有一个名为OR6A2的特定基因 。 而这是一个已知的用于检测芫荽中的独特气味的基因 。 所以 , 不喜欢吃芫荽并不是挑食、矫情 , 可能是基因在作怪 。听说全世界讨厌芫荽的人形成了一个“世界反芫荽联盟”他们穿上各种反芫荽标志的T恤 , 组织游行活动 。世界反芫荽联盟代表:为什么地球上会有芫荽这种如此恶毒的植物啊?它是对这个世界有多大的怨念仇恨才能散发出这么鬼畜催呕的气息?然而 , 近几年泰国菜、越南菜等东南亚料理在日本人气颇高 , 日本人也因此接触到了芫荽这种外来调香料 。 许多日本鬼子都说:“第一次吃的时候实在是受不了芫荽的味道 , 但吃着吃着就喜欢上了 。 ”最先令芫荽在日本走红的东南亚餐馆自然也在推陈出新 。 泰国料理店“Thai屋台 999”于5月11日推出了一款堆着有小山般高芫荽的冬阴功米粉 。 这份冬阴功米粉可供四人食用 , 芫荽量有400g、800g及2kg三档 , 吃完400g芫荽下次来店可以免费无限量食用芫荽 , 吃完800g芫荽可以三个月内无限量享用芫荽 , 如果能够吃完四斤芫荽那么去这家店吃芫荽终身免费 。 这敢情不是在吃冬阴功米粉 , 而是空口吃芫荽了……在中国 , 由于芫荽用量有限 , 不是主要的蔬菜种类 , 最早多半是菜摊免费赠送的人情菜 。 眼下因需求量大 , 产量又锐减 , 导致价格飞涨 。 芫荽再也不可能随菜附赠了 。前几年 , 芫荽曾经疯涨至三十块钱一斤 , 合六万元一吨 , 比钢材要贵十三倍!那时 , 人们戏谑说 , 这几天谁如果一说话一嘴芫荽味 , 绝对在炫富 。 拜访客户前吃一颗 , 客户一闻芫荽味、这公司有实力!相亲前吃一颗 , 姑娘一闻芫荽味 , 这小伙一定有钱!聚会前吃一颗 , 朋友一闻 , 这小子混的还行 , 比卖钢材那个有钱 。 以前都说家里有矿啊 , 现在都问家里卖香菜的啊?叙利亚是芫荽的故乡 。 前几年叙利亚乱的不可收拾时 , 我每当端起碗 , 闻着芫荽香味的时候 , 心里总是挺难过的 。 这就叫睹物生情吧?揣测巴沙尔看着行宫外那一坡芫荽一定心乱如麻:也不知今后还能不能用这些芫荽做酸辣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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