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杂诗-思想自由史

2016年6月初至8月初，阅读英人J·B·伯里所著之《思想自由史》。期间即读即诗，陆续成篇，名之《阅读杂诗》。搁置至今，转眼已届四年。瞬间忆起这段读写经历，决定不再让那些诗们继续昏睡。遂不加修饰，不作美华，奉献给这一伟大的时代。在我看来，一个伟大的时代，命定是一个腐烂的时代，一个死亡的时代，也是一个新生的时代。阅读杂诗-思想自由史。——理性是文明的根/律师郭军于2020年5月3日
有两种人有一种人，他宁愿冒着丧命的危险，也不隐瞒他的真实想法，古代的苏格拉底尽人皆知，自古至今前仆后继从无绝迹。有一种人，他对自己的知识从不疑问坚定笃信，认定标新立异者为仇敌且责之有罪，他嘴里的话永远符合规矩，历史长河的激流下沉积了太多这样的泥沙。文明环境里自由说出新的见解稀松平常，上天设计了人的嘴就给了人说话的权利，这嘴表达的是大脑运算世界的一个结果。可是你真的该知道，有资格自说自话本来并不平常，经过了多少次血战费了多少个百年，人们才渐渐地明白让嘴自由地说话真的不是那么坏。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问一句为什么，一千年间从来没有这么多为什么。我们的日子过得很太平，我们生活安稳不喜欢骚扰和搅动，一旦你犯上作乱让我们何处安身！问个为什么也就算了，什么，你竟然对盘古开天辟地之前就存在的神，你竟然对众生心中最神圣的信仰，你竟然对我们天天诵念的戒律、道德、信条，也动起了脑筋。啊，不行，这是我们的命。你就是欧洲的灾星，你就是个怪物，你就是个毒。其实算了，我且先去考虑，恭恭敬敬缴纳那个“什一税” ，无论如何，我是自己养活自己，你那喜好乱动的脑袋，另有其人必去修理。哼哼，在我们之外，有教皇，有长老，有教士，也有教皇加冕的国王。为什么，你竟然敢动他们的奶酪。难道你不知道，你那好动的脑瓜，扰动了他们的天堂。“罂粟”你说，这是你神圣的责任。这个是有害的，那个可能是有害的，这个是渎神的，那个也是有罪的，你仔细机警地辨识那些有毒的萌芽，对于每一个人的安宁，你有责任守护。你有一大堆标准，权威已经反复论证，从小学的课本到神学院的教程都传授这个结论，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是常识，你不承担起维护的责任，芸芸众生将无所适从。你自己周密地演算过，你们一起废寝忘食经年累月地论证过，逻辑越来越严密，结论越来越统一，你们越来越坚信，你们是冒着风险大无畏地承担着社会的责任。历史的轨迹却很明显，雄伟的宫殿早已积累了坍塌的必然，神圣的典籍充斥了同时卖矛又卖盾的尴尬。人类的每一步前行，都是经过了艰难的突破，你们誓言要铲除的罂粟，常常不过是作物的新种。谨小慎微的理性，趾高气扬的权威，力量悬殊却总也免不了较量，斗争至今结出的最夺目的果实，就是那株“罂粟”生存的权利。虽然直至今天，也只有一部分人群，能够欣然地接受这个果实，并因此而切身地受益。理性之光在中古时代，一切信仰都为权威所垄断，权威说真的就是真的，权威说谬的就是谬的，权威说不真不谬的就是不真不谬的。在那个时代，权威的影子就可以笼罩天空，理性，就是人类思考所依赖的逻辑，没有用武之地。当理性这块宝石被从尘封中挖出，它的光芒立刻唤醒沉睡的世界，一时间人们对它顶礼膜拜。理性的唯一武器就是逻辑，理性的唯一依据就是脑袋。逻辑让一切真理面临检验，脑袋让一切权威受到摧残。可是我们不要兴高采烈，见过宝石的人又有几个，不识理性的人群还是数目众多。你必须知道，这种现实还得存在很久时光。苏格拉底信仰是为普通人而设，有资格设立信仰的，有资格宣教信仰的，并非普通之辈。普通之辈的使命，是相信、坚信和笃信。所以你为什么要对普通人讲他们不信的呢？所以你为什么要向年轻人蛊惑不要盲从时势呢？希腊时兴民主你为什么要警惕无知的多数人呢？这也罢了，你为什么骨头这么硬，说你宁愿探求真理而死，也不愿舍弃真理而生呢。还有一点，你坚持你的真理就坚持吧，你为什么又要抱怨他们不知羞耻呢，仅仅因为他们专心一意于财产和荣誉，而不稍加留心于智慧和真理，你就冒昧他们的尊严吗？希腊是民主的，或许你本不该死，希腊的空气一向是可以自由说话的。但你还是死了。在民主派与专制派的拉锯战中，民主派得手也非易事，你却坚持警惕无限制的民主。你必须得死了，你既不肯服软，宣扬真理也不选时候。你七十岁时被处死了，被控的罪名是，无神论者，败坏青年者。刺激性的批评者有思想的人自信于自我辩护，苏格拉底也有这个自信。当然他被处死的结局，证明思想和自信都未必有益于生命。关键是他的那个立场啊。他的人生有个定位，他说我就是个批评者，我是你们刺激性的批评者，我坚定不移地劝说你们，我坚定不移地告诫他们，我坚定不移地谴责你们，我反复检验你们的意见。他很自信地说，希望你们明白，你们自以为了如指掌的事物，其实你们纤毫不知。弟子柏拉图，你是苏格拉底最有名的弟子，你晚年创了一个理想国，里面的人子承父业，出门旅行也要申请路条，吃饭的时候也要长幼间杂，长者为幼者范。而且说话必得谨慎，张嘴都要守规矩。你要看这书名，真的以为是世外桃源。你要看那内容，真的是人间地狱。就算你是神吧，你能把各色人等安排妥贴。果然不是神，甚至也不像个真正的哲学王，据说他创设了一个宗教，主张强迫一切人信仰，否则处死或囚禁。唉，弟子不必不如师，弟子不必胜其师。神与畏惧古希腊的人是信神的，其实没有哪一个古代人群是不信神的。古代人知道得很多，一些方面比现代人也要深刻。古代人知道得很少，理性驱动之下的科学还没有繁盛。古代人信神，是畏惧于各种的不可捉摸。古代人创造了神，各种的不可捉摸却并不消失，于是古代人畏惧神。伊璧鸠鲁明显不信神，不要畏惧神，从恐惧中走出来吧，是他对众人的期待。倘不能认识，必不能把握，倘不能把握，必不能解脱。自然是神，生命是神，欲望是神，金钱是神，权力也是神。你多一分认识，就多一分把控，你少一分认识，就多一分恐惧。纵然在今天，在科学不发达的偏僻地区，你必会见到神，在理性不倡明的公共领地，你必会遇到恐惧。从理性的光芒中汲取能量，从逻辑的根脉里滋养灵魂，你才能心无畏惧，与神作笑意的私聊。斯多噶学派权威自古就在，在古希腊，公共的权威处死了苏格拉底。法律自古就有，而法律常存的不公，与法律的历史一样久远。人民从来在场，人民创造了历史，而人类的历史却身陷迷雾。斯多噶学派提出了自然律，用作社会生活的指导原则。自然律不是老庄的天人合一，无为而治。自然律是关于人类法律的思考。在国王的律例之上，在议会的法律之上，在神圣的宪法之上，在人类一切的成文的规矩之上，还有一种不成文的法律，还有一种生于人心的法律，那就是自然法。自然法源起于斯多噶学派，从来没有成为哪一国的法律，但它成为一种确切无疑的法律精神，凝固于现代法治的基石之中。在法律的条文之上，有更高的律令，它存在于神灵，它存在于人心。基督教的两个角色作为东方犹太教的一个分支，基督教流落到罗马，它是穷人的信仰，它又不信罗马人的神，在罗马主流社会，这个外来的信仰不受待见。基督教初来罗马，就遭遇封杀。多米提安皇帝严禁外来宗教，图拉真皇帝宣布信仰基督教犯死罪，戴克里先皇帝大肆迫害，这个外来的流浪人真是楚楚可怜。并非皇帝都有迫害狂，实在是这个后来者扰乱了纲常。据说当时受迫害的基督教并不示弱，在它得势的地区，对其他宗教不加宽容。屠来杀去终有倦，罗马皇帝也会示仁爱。有一道宽容基督教的敕令说，历年严打，死伤者众，从今宽容，遂尔心愿。只有一条，守我法律，尊我当局。有道是，该来的必来，强大如罗马，终也杀不光外来的流浪汉。后来的事情不消多言，基督教掌控了欧洲还制约着王权，说一不二谁敢乱言，堵嘴烧人这事没少干。历史循环事理昭然，罗马完了，基督教终究也散了。人要说话你不要强加笼嘴，人要思考你不要拼死阻挠。还好，上帝去了，人来了。昨日所行的，今日未必再行。当理性登场演主角，人类无需原地再打那么多的转。只是你得知道，世事并不那样简单，关键的东西还得慢慢准备周全。宽容令之后君士坦丁大帝宽容令出何至是宽容，简直是独尊，基督教从此一股独大，欧洲迎来千年的不宽容。你被禁止了二百年，你强烈主张信仰应该是自由的，你口口声声信仰非是可以强制的，可是你一朝得势，一手遮天。不信我就是犯罪，异教徒的美德也只配称之为恶行，未受洗礼的婴孩，也必在地狱的地板上爬行。强迫他们进来，只因圣书上有这句话的痕迹，你所有的暴行就找到了合法的依据。异教徒必须歼灭，君主的王冠你才加冕，处置的行为稍有迟缓，名下的地产你就要没收，多少个君主和国王，让你拿捏在股掌之间。神权统管人世间，你的势力如漫天火焰。迫害异端你很有手段，宗教裁判所，竟然是专门的机关。你神气的通令畅通无阻，各城各邦公共建筑，必须为它留下地盘。你有裁判官四处察勘，你有告密者如天网无漏眼。异教徒你悔悟吧，不然就是人亡家破。异教徒的儿女你指控吧，否则官场的俸禄你沾不上边。异教徒你就从了吧，人民的口水也要清洗你的罪恶，更何况还有火刑随时侍候。哦，宽容令之后，诞生的是不宽容。哦，宽容令之后，被宽容者不宽容。哦，这不宽容可以延续上千年，其间催生多少战争和苦难。哦，这不宽容的灾难，得流多少血，得死多少人，得到什么时候，付出何种代价，你才能看穿。你今天知道了吗，你的真理坚如铁板，终究竟是杀人子弹。宗教裁判所你的臭名并不昭著，当时你是奉了神的命令。你的威严直达天庭，谁敢违拗神的意旨。你知道吗，邻居是异端，赶快告发，不然你会受双重的惩罚。啊，告发者，你因此而让神有荣耀。你知道吗，判你为异端，无需裁判必须的举证，哪怕是声名狼藉的人指着你，你就踏进了地狱的门槛。你知道吗，我的功绩赫赫有名，哥白尼不敢发表他的著作，伽利略也要咽回他说的话。生机神在谢幕，人在登场。神性不散失，人性难聚笼。人文主义，以人为生活的中心，神权历史，以神为人生的中心。蒙田来了，他披着神授的袈裟，随笔写了几句人的话，因一个人的意见而火烤他，正是让那意见更有光华。蒙田的朋友沙隆来了，写一本智慧论，以理性之矛戳了戳那神圣的教，听说若无大人物的庇护，他就要遭殃了。透了一丝气息来了。人的脑袋像活人一样活动起来了。一批人面子上奉迎那千年的圣物，骨子里已经活动着人的气息了。仔细考察下来，有人说倒未必全赖这些人的勇敢，而是教皇在欧洲已经有些失势了。上帝回来了我是个大致上的无神论者。我知道有安拉，我知道有主，想到我是个无神论者，我有时感到恐惧。从教义上，无论主还是安拉，一定是仁慈的，最起码是无恶意的。而一旦想到我的不信，我就常有恐惧。我常有困难，巨大的困难窒息过我精神的翅膀，我求主祷神，我感到了一种力量，他维护着我几近撕裂的神经。我也有迷惑，在我人生的特别时刻，我经历了无神论者难以理解的灵示。虽然是偶然，但我还是相信其中有必然。所以我从来不轻信，也从来不敢轻言。宗教和信仰，让很多人找到一个精神的庇护所，和灵魂得以延续的线索，可是它与一般的理性，却似乎难以融合。政治家大多是不信神的，但他们确信，对于普通人而言，信仰和神是一种有益的存在。作礼拜的人也未必不是延续一种习惯的仪式，但这仪式也维系了一些良心和秩序。理性不是太阳的光芒，理性源起于人类的脑。理性若不能接纳神，理性或不能接纳人。人类之差别，如万物之不齐。理性之生长，如日月不同辉。高低强弱，本自天成。父母之若愚，无碍子女之天赋。诗乐之雅致，类似无奈之凄苦。神和信仰造不成电灯，神和信仰修不了汽车。投资理财血本无归，华尔街里忙着数钱。房价在天依何计算，柴米油盐依旧无奈。呜呼，信之则有，不信则无。有无相生，其妙或可猜度。理性之子繁盛，尚赖理性之脑孕育，理性之人众众，必赖理性之世渐成。理性之物或充斥，理性之心尤少见。理性的面纱到处卖，理性的内衣少人穿。科学不能止步于造物，理性必须开拓新的空间。物多而心窄，想不明白，上帝又回来了。宗教改革宗教改革不反宗教，宗教改革不要自由，宗教改革只要自己的自由。人人都知道，这千年的宗教必得改革，人人都知道，教会自己的改革愈改愈坏。教会败坏的不至于信念，教会的贪财已经十分昭然。精神的垄断无非谋财害命，出卖赎罪券成了最直露的表白。宗教战争不过是几个教条的博弈，它们与自由毫不相干。不宽容的精神一天存在，新教旧教一样的只是锁链。改革家路德登上了台，真知灼见只能由他说了算。再洗礼派，与我不合应受刑戮。改革家加尔文登上了台，不宽容的声名被称最恶。日内瓦他建立了神权政府，异教徒遭受监禁放逐和死刑。新教来了别有其他念头，与圣书抵触就别想出头。德国科学曾经落后，据说改革后的宗教有一份功劳。宗教改革家不讲自由，改来改去就是争当正宗。新教听起来这么新，原来以新换旧未必是真正的进步。歪打正着宗教改革无意于自由，无意间却助自由撬大了门缝。铁板一块不复存在，神学的权威被打了一个趔趄。旧教失足君主得益，国王们此时要立自己的权威。大树一倒猢狲散，铜鼓破时众人敲。索赛纳斯派要挖老根，教皇自己也要缩缩手脚。宇宙可有永恒的神，世间断无不变的理。周易即是变的哲学或许不是用来算命的，却也道出了神一样的逻辑。恒星燃烧完毕就要坍塌，铁板的真理必会生锈。死亡总是起源于诞生，大风常起于青萍之末。内生乱，外生困，此时的命运，一切的歪打皆是正着。布鲁诺们你，你，你，你真的说了大话，你确实闯了大祸。你，你，你，无论新教还是旧教，无论是保守派还是革新派，我们立场完全统一，强烈谴责你。哥白尼说地球绕着太阳转，你布鲁诺就敢添油加醋地说天上有好多的太阳。你，你，你，你们，你们这些犟种啊，真的是把病虎看成猫，真的不知道我的权力是生杀予夺。我把意大利的布鲁诺烧死了我哪管后来有人给他立个纪念碑。像这样的故事还多着呢，法国有个瓦尼尼，我不光火刑相待，死前还割了他的舌头。英国有个盖莱特，狂言他长了点见识已经七年不曾祈祷，我火刑侍候看你还狂不狂。你们这些人啊，我还有权力让你们品尝辗转流离的滋味。啊，布鲁诺们啊，上帝偏偏要造你们这一类人，好让那些以上帝之名行恶魔之事的人显出真形。啊，布鲁诺们啊，你们前死后来，无非是用生命宣布一个真理，人类之中必有以命而取天火者。伽利略们伽利略啊，你用你鼓捣出来的望远镜，证实了哥白尼的地动说。这些关乎天地宇宙的大事情，我们自古早已有定论，加利利的人们啊，你们为何立着仰望天空。伽利略要到罗马受审了，那个地方还是万能的宗教裁判所。他犯了苏格拉底一样的幼稚病，以为靠他的亲眼所见，以为靠真相和勇气，就可以逼退权威和无知。红衣主教柏勒民，奉了教皇的命召伽利略至面前，正式警告，纵然你有些新见解，也必须立即抛弃，别作不识时务的绊脚石。伽利略是人不是神，胯下之辱他且认了。哥白尼的著作列进了禁书目录。伽利略是人不是神，他不甘永久闭嘴遮掩天地。他知道即便教皇的庭臣，也有一些人相信他的倾世之论。选个时机，新的教皇登位了，他立马出来探探风头。他扮演成骑墙派，写了本问答集，貌似两面不得罪人，借机又兜售了哥白尼的学说。他原以为可以蒙混，哪知新教皇与老教皇穿一件袈裟。伽利略又老又病，又被弄进了宗教裁判所。最后审判时，他被恫以酷刑。伽利略认栽了。哦，我为哥白尼撑台过急，本来哥白尼就未必可靠，上次审判之后我已改邪归正。科学的真理他证明过，如今他亲手判处真理死刑。他得以全身而退，给友人写封书信，也强调圣书的权威。一百年之后，教皇才许可了地球绕太阳旋转，伽利略的书才从禁书目录删减。哦，伽利略，责怪你的人可一定不少，哦，伽利略，几乎所有的人都可能指出你的软弱和怯懦。伽利略们啊，你们斗胆声辩，你们最终求活。有人骂你屈节，有人说你偷生。哦，伽利略们啊，你们让真理更显明，却无法逃脱掌控世界的强权威逼，也无法摆脱庸碌俗人的指指点点。伽利略们啊，你们虽无布鲁诺们火刑架上的荣耀，却有享受人命天年的资格。你们将知识带给人类，犹如一把把火炬，而剿灭火炬的东西，才不配混迹人群。审判官们虽然，以公义和真理的名，处公义和真理的刑，你只是一只手，你只是一个道具，你只是万千手中的一只，你只是万千道具中的一个。但是，我们无法遗漏你这无名的角色。哦，点火行刑的人啊，哦，还有那替人行道的裁判官们。祝贺你们，你们完成了各自的使命。你只是为了吃饭，为求生存何罪之有。你们亲身证明，人类文明的进步，需要克服无数人类自身的障碍，需要经过时间无情的磨难。你们亲身证明，上帝所生的万物是多么地不一样，天壤之别。人类可留给后代的东西是何等不同，你们的后代只能仰赖于他人的庇荫。你以神的名，你着君子的装，你肩上扛着一个古猿的头，实不应享有人的荣光。不知还有没有顶着个人头的，比你更不配人的名号。禁书目录众人皆知，中国人发明了印刷术。你可知道，印刷术推动了启蒙思想流传。众人皆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伴随着印刷技术的进步，有人聪明地发明了禁书目录。这点发明也就是小菜一碟，不防再加一道出版检查。各位看官，不要小瞧了他。这不是书，这不是印刷，这是不同观念的流传，这是人与人的思想交换。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弄不好一切都得翻盘。亚历山大教皇在五百年前就立了法，出版检查。法国亨利一世时代就定了罪，擅自印刷处死。伊丽莎白时代的英伦，全国只设三处印刷所，位置就在伦敦、牛津、剑桥，印刷书籍，先领执照。不是西人抵制东国之物，东国也自见到了印刷的坏处。清风不识字，何须留脑袋。红楼梦入了禁书目录，不就是怕你男欢女爱。回想几十年前，复印机都不是随意买卖。索赛纳斯派思考宗教问题，不能忽视教派。一个信仰诞生，必分多家支脉。一个宗教多派，显属同根同脉，往来相煎何急，不输煮豆豆萁。你错我对，一句绝不含糊。你杀我打，死伤有谁顾及。自古至今千年，赢得一点共识。宽容才是理性，理性必须宽容。为何说这教派，只为作一由头。索赛纳斯派，又名唯一教派，地处意大利国，反对三位一体。话说宗教改革后，困于教皇围剿，纷纷逃命于瑞士。新教加尔文派也不容，又逃命至波兰。唯一教派名称，与其教义不类，弃暴力，反迫害，倒是它的亮点。宽容主义，渐为部分教派所取。步入宽容时代，却还得越过，成河成河的血，和成山成山的尸骨。宽容之难有一位大人物说过，绝不宽容。有一些善良的人担心，宽容即是放任。天啊，我们应该知道，多数人以自己的观点为正确，有人以他人的观点为该死。在新英格兰，原为受迫害脱逃而来的清教徒，对天主教徒、英吉利教徒，对浸礼派教徒和贵格派教徒，不稍加宽容。威廉斯受了荷兰阿米尼安派的影响，被归为邪说，被逐于马萨诸塞。他痛定思痛，在罗得岛建立了城市，制定了宪法，规定无论何宗何派，皆可享受政治权利。对于非基督教徒，却只给予有限度的宽容。无论如何，威廉斯创造了近代首个宗教宽容的国度。在马里兰，罗马正教是得势者，巴尔迪摩勋爵力挺，通过了宽容案，一切基督教徒，均有完全自由。不过，对于非基督的子民，规定依然苛刻。对于亵渎上帝者，均要处以死刑。马里兰的有限宽容，如香花引来蜜蜂，许多新教徒，从弗吉尼亚赶来。新教徒成了气候，通过一个议案，对天主教派和主教制派，不加宽容。过了一些年头，宽容条例再行，信教的自由才又失而复得。不承想新教教派杀个回马枪，宽容又化乌有。据说，在如今的马里兰，还有南部的几个州，你该知道它都在自由的美利坚，无神论者，政治权利还不全有。洛克算个人物，专著专论宽容。他说，就算印第安人，也应获得自由。可是，他还是划了一个不宽容的圈，天主教徒不容，因为他们亲近教皇。无神论者不容，因为他们不信上帝。法国革命期间，罗伯斯庇尔一度掌权。似乎他杀人很果断。此时的无神论者，本身就是罪恶。谁是无神论者，凡与罗伯斯庇尔异见，全成无神论者。有一年，巴黎建了一个新公社，明令各教派一律停歇，从今巴黎要行新鲜的信仰，听起来靠谱名为理性教，仪式暂且照搬天主教。嘘，听起来好象有些新意，而且还是流行的思潮。启蒙时代里，二三百年间，无论英国法国，无论德国奥国，教派林立，信仰不一，今日宽容，明日禁令，反反复复，眼花缭乱。常因利益权力，或非信仰之罪。你方唱罢我登场，真不知为谁作嫁衣裳。看来意见不同真是难免，派别也可搞出个七十八变。你不容我，我要灭他，真理的面容真的不是好懂。那就，且先宽容。他们的教训实在是血肉淋淋。不过，那个在英国、美国、法国之间往返奔波，一会儿写常识鼓动美国独立，一会写理性时代否定上帝的，潘恩，他说，什么是宽容，凭什么你有资格宽容，口口声声宽容，本身就是假冒的正宗。密尔顿英国革命期间，他写一本著作，专论出版自由。抑制学术，阻滞真理，已知之理不能流传，未来之道因之不见。知识依赖新思想，真理唯靠多探讨。依我良心而求知，依我良心而散播，依我良心而辨论。唯有思想自由，才有思考自由。唯有思考自由，才有理性自由。动之于心，诉之以口，出版以交流，交流而可改进。若无出版自由，便无思想自由。若无思想自由，人还可称为人吗。法兰西的主义一班大人物们常有一种想法，相信应用了某几种主义，他们就会改造法兰西，法兰西人民的永久快乐就可以持久不败了。他们的行动常以理性为名，他们的主义常常就是一些条规，有如卢梭之言，人是天生善良的，人是天生爱好正义的，人是生来就喜好秩序的，一切人生来就是平等的。还有一个教条，就是立法可以铲除过去，根本上给社会一个新面貌。只要把法律里写进自由平等和博爱，问题就可迎刃而解。有人慨叹，这种理性主义的教条，与神权政治时代的教条并无差别。这班人自以为替理性开了新纪元，而理性的名字蒙冤受污。听来惊世骇俗，此言也有几分道理。最最起码，我未曾见过生而平等的事实。这样的主义，确实还称不上理性的旗帜。从负责的态度上说话，比之物质的科学，人类的各种主义，理性相差千里。咦，物质的科学没有什么主义，虽有公理定理，各归各的领地。社会理性把人性当物性，把社会当物质，不知这是否理性神教。理性神教或许将会头痛，他实在脑力有限。即便如此困窘，我还是主张做得不够。有我吃饱喝足，哪管别人累死。贫富相差悬殊，我得儿孙兼顾。欧洲工人运动，原因正在此处。头脑只算利益，基本理性全无。别说理性了，一千年的上帝容许你这样吗？人人生而平等，实在不好枉言。自由市场主宰，其实并非天然。你借钱生权，你借权生钱，你宫市牵牛，你皇家授权设立东印度公司，百姓当然不满。别说理性了，一千年的上帝容许你这样吗？要人人平等，要的是你别狗仗人势。要市场自由，要的是大家发财。这些东西出现，其实绝非偶然。他们说错了，说这是天然。只是经年累月下来，他们实在不干了。找个理由说话，就说平等是天赋的人权。不见棺材不哭，还以为这是不到长城非好汉。他们见惯了这嘴脸，知道了人性的险，只好另供一个神，就是法律这把木剑。写在法律里啦，写在宣言里啦，他们以为这是可靠的手段。这是最可靠的手段，目前看来，表面看来，写进法律保险。其实呢，人心如若瞑顽，理性不思进展，不只真理不见，一千年上帝的教导也是白干。法律角度的宽容虽然是反复无定的，虽然是迟缓而艰辛的，宽容思想在欧洲终成气候，实在是多种因素的共同推动。地域政治的实力消长，启蒙思想家的尽力鼓动，教会内部对僵化教条的厌倦，最终导致了戒律信条所构筑的大厦风雨飘摇。而德国的宽容思想，却另有一点特色。他们少从理性出发，却重法律的考量。教徒托马西奥说，异教只是谬说，并非犯罪行为。信仰整齐统一，与幸福有何裨益。腓特烈大帝继普鲁士王位，国书心胸甚广。道德无关宗教，信仰不涉国家。做个良好公民，国家夫复何求。上帝的归上帝，道德的归道德，法律的归法律，国家的归国家。德国人的思路也还清爽。教皇的抵抗十九世纪，自由横行。罗马教皇，顽强抵挡。1832年，格列高里十六，发出一道通谕，提出严重抗议。人人要求自由，简直丧心病狂。若任谬说毒害，青年必受败坏。思想过度自由，言论放纵无忌，教将不教，国将不国，恶魔将蒙蔽荣光。虽说如此恶俗，其实不过嘈杂。纵然遍地狼烟，我们毫不惧怕。我的权威和尊崇，岂容随意捉弄。神气活现地嚷了一通，其实，教皇所猛烈抨击的，已经变成民风。多想想想是什么，想是思考。思考什么，什么都可以思考。想是人的天性，想是稀缺的资源。想是罪恶的渊薮，想是创造的源泉。想未必解决问题，不想就更不能解决。在没有望远镜的年代，对着天空想一万年，你也不知道太阳绕着地球转。在不借鉴他人知识的时候，你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或许最终得到一个错误的结论。凡事都在圣经里想，你的所获仅限于圣经。凡事都往金钱上想，你未必能得到更多的钱。看着苹果落到地上的人何至千万，只有牛顿想出了万有引力。看着飞鸟在天上飞，只有几个人制造了最初的飞机。电子计算机神通广大，你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基本的原理。大自然何至十万个为什么，社会生活中的为什么多到没有边缘。税务局专门管收税，你要想想为什么收为谁收，收多少税算是合乎分寸。经济学家是专门研究经济的，莫名其妙的股市圈走了你多少血汗。政府机关是管理社会事务的，你得想想如何避免它假公济私。有些想是白想，想来想去好似白日做梦。有些东西你无法想，因为你实在是一窍不通，有些东西你想不通，因为实在是头绪万千真谬混同。还有人想着想着钻进牛角，退不回来要住进疯人院。有些人没时间想，赚钱呢。有些人来不及想，工作呢。有些人不喜欢想，放松呢。有些人不能想，头痛呢。有些人不愿想，烦着呢。有些人不敢想，找事呢。有些人不屑想，做梦呢。自古以来，就有人主张，只有卓越的人，才有好的想法，芸芸众生，无法思想，只需信仰。自古以来，就有人说，有些事是肉食者谋之，小人物操不上大事件的心。诚哉斯言。众生参差，睁眼可见。见解万千，高低不齐。泛称众生高见，不是讨好，就是行骗。若因思想一般，可否让他收敛。他要生存，他要发展，他要发言，岂可弃置一边。大人出口成章，时时真理闪现。其实谬误过半，常常坑人不浅。这种状况总是必然，难道，因为这一点，他们不要发言。立论常有成见，板櫈决定脑袋。众口一词不可能，除非受了蒙骗。高人出高见，低人也发言。既应行高见，也应听众言。只要有饭吃，何苦打起来。不曾造高铁，照样地上飞。不会造电脑，照样网上行。为啥，这物的东西，可以用钱买。投资落陷阱，一分也不剩。有理无人听，说话不如风。辛苦不幸福，常常叹人生。奈何，这人性的东西，一分钱就会没了，亿万钱也买不来。你不想，你让上帝替你想，你一想上帝就发笑，你不想，你让别人替你想，你一想有人就发笑。你长着人的脑袋，想是你的本能。你有着人的追求，想是你的责任。想，想不明白也得想。想，想了没用也得想。你想出一本书，他想出一篇文章，我只想出一句话。这都是神灵开出的花朵，这都是智慧长出的枝芽。思想自由，自由思想，既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责任。理性思想，是人类幸福的源泉；思想自由，是人类文明的必由之路。（版权声明：本文作者为理性是文明的根/上海律师郭军，转载请保留本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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