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网」里拉:喂清晨的小鸟一粒露珠,诗海|( 三 )


里拉的高明之处还体现在 , 他用活了“反衬”这一修辞手法 。 在这组诗中 , 诗人将自己的抒情放入“海上”这一空间 , 在限制抒情走入浪漫化的同时 , 也造成了强烈的对比效果 , 即以“海上”之枯燥反衬诗人对爱人思念之浓烈 。 这种修辞手法可以有效克制抒情的直来直去或过度热情 , 从而实现一种外冷内热的理智抒情 , 比如《航速》开头以反衬手法侧写抒情主人公刚离开恋人旋即又陷入思念的心理活动:“我们的船 , 以每小时14海里的航速远离你 。 /可是我 , 以每小时100海里的速度向你靠近 。 ”在里拉诗歌中 , 这种手法不只运用于爱情诗中 , 还运用到其他题材的写作中 , 比如《酿酒师》 。 全诗通过“酿酒”呈现构筑诗意空间可能性的同时 , 在窗外始终并置着“挖掘机的锵锵声” 。 这一并置 , 让“酿酒师”努力营造的美好生活和轰鸣的外部世界形成对峙的效果 , 同时也抛引出复杂的思考:我们对美好生活的构造 , 同样离不开现代化的推进;我们精美的酿酒器皿 , 甚至室内这一居住空间的建造 , 都离不开挖掘机的轰鸣 。 诗人对此是有所考虑的:“那些疼痛的野兽/为我们铺设新的下水道” 。 这一句表明 , 诗人对现代性的批判并未流于简单的否定 , 而是呈现出辩证性反思 。 这体现出里拉在恢复抒情潜能的过程中 , 并非简单复古 , 而是努力为传统抒情注入新鲜的当代诗学元素 。
另外 , 里拉还具有新奇大胆的比喻能力 , 这也是诗人能把爱情诗写好的一个重要原因 。 在《夏加尔:生日》开头 , 诗人把恋人“在我耳边说过的一句祝福”比作“喂清晨的小鸟一粒露珠”;《航速》最后一段又将太平洋比作“我豢养的一只猫” , 在我身边卧听我写给恋人的情诗 。 值得注意的是 , 后一个比喻在介入“猫”这一意象以暗示思念之苦的同时 , 也显出诗人阔大的胸怀和乐观的心态 。 甚至可以说 , 里拉之所以敢于在传统的爱情题材中尝试着复活抒情诗的魅力 , 与他能够将太平洋比拟为猫这种修辞魄力和修辞能力有一定的关联 。
传统修辞往往通过白描、排比、夸张、对比、比喻等手法来构筑情境和意境 。 然而 , 在当代诗歌写作中 , 修辞在突破传统修辞范畴的同时 , 也在逐渐窄化修辞:不只取消了本体和喻体之间的文化象征体系 , 甚至取消了能指与所指的价值认知体系 , 最终只能在词与词的碰撞、拉伸中挤压诗意的汁液 。 与其说这是当代修辞的进化 , 不如说是情感的苍白和想象力的贫乏;其背后是不敢对抒情和生命敞开真我 , 最终在长久的躲避中 , 由不敢抒情萎缩为不会抒情 。 抒情正是这一症候的镜像 。 而敢于抒情 , 能够抒情 , 正是化解当代诗歌写作中思想和情感双重僵化的一个突破口 。 在这个意义上说 , 抒情诗是一个颇具挑战的当代诗学命题 。 也正是在此基础上 , 里拉的抒情诗展示出超越他自身的普遍意义 。
当然 , 本文在重点强调里拉诗歌抒情特色的同时 , 并非意味着他在其他技艺上逊色 。 里拉在这组诗歌中也展现出了他在叙事、描摹等技艺方面的深厚功底 。 比如《卡基纳达》《在印度旅馆》展示出他在叙事诗方面的高超技巧;《梵高:星空》《猴子时钟》又展现出里尔克式的观察和描摹功底 。 相比于一些诗人在题目中用诸如“对XX的一次观察”这样刻意的提示 , 里拉的诗歌 , 不论是观物还是察人 , 都能在描摹中揭示出灵魂的深度 。 在《梵高:星空》中 , 里拉抓住了梵高和其画作之间的灵魂维度 , 展示出梵高、画作、神性三位一体的精髓;《猴子时钟》则通过指针在猴子模样的表盘上的转动 , 看出了人在这个数字时代里被禁锢于无形的处境 。 进一步而言 , 《猴子时钟》这个题目展示的隐喻 , 以及《梵高:星空》呈现的精神和意志对艺术的穿透力 , 皆与里拉试图用抒情来突破时代禁锢有着某种真切的关联 。 这也是理解里拉抒情诗的一个视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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