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因个案妖魔化海外同胞回国避疫
【财新网】（专栏作家 王明远）这两天归国的华人华侨一下子成了疫情的新焦点 ， 有些自媒体揪着一些个人的不合理行为 ， 调用一切辛辣词汇对他们进行冷嘲热讽 ， 有的喊出“祖国建设你不在 ， 万里投毒你最快” ， 甚至还有人写下“请滚出中国”这样粗暴的文章 。 好似海外华人华侨平时对国家无助 ， 突然回国给添乱来了 ， 是我们不应该欢迎的人 。 一些人急于消灭疫情 ， 恢复社会正常秩序的心情可以理解 ， 但是对回来的同胞也不应该抹黑、标签化 ， 对海外华人华侨在国家发展和这次抗疫的作用也应该有公道的认识 。 一、华人华侨真的缺席祖国发展建设吗？现在的华人华侨绝大多数是20世纪90年代以后出国的新移民或留学生 ， 他们大概分以下三类：第一类是华商 ， 一般在国外经营小商品批发生意或开中餐馆 ， 也有不少开始开设劳动密集型加工厂 。 除了在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之外 ， 各国华人移民主体应该就是这些人 。 像规模大的意大利、西班牙、俄罗斯、阿联酋等国的华商群体都在十万人以上 ， 德国、巴西、墨西哥、埃及、南非等国华商群体也在数万人以上 。 第二类是在中国企业海外公司工作的华人华侨 。 现在越来越多中国企业走出去 ， 在海外设立分部或进行企业并购 ， 海外华人或留学生择业 ， 相当一部分以这类中资企业为目标 。 随着中国企业海外业务规模越来越大 ， 未来这个群体规模也会壮大 ， 像欧美日韩这些发达国家外侨的主要群体就是本国企业海外分部的工作人员 。 第三类是在本地企业工作的专业人员 ， 这些人主要是定居下来的留学生或技术移民群体 。 虽然这些人服务于所在国的企业 ， 但是相当一部分或大部分在从事与中国相关的业务 。 纽约华尔街的华人从业人员和硅谷的华人工程师 ， 有多少人从事的业务跟中国无关？我在欧洲的几位律师朋友 ， 他们也都从事与中国相关的法务咨询 。 所以 ， 只要了解海外华人华侨的生态就可以明白 ， 他们数量虽多 ， 数以千万计 ， 出去的时间虽长 ， 有的甚至出去好几代了 ， 但是大家都无法脱离“中国经济圈” ， 这是由于中国经济的巨大体量性和文明魅力决定的 ， 他们依旧是在不同地域、不同岗位在直接和间接地为中国经济发展和中华民族复兴贡献力量 。 我们可以想一想：中国有多少贸易顺差是这些华人群体贡献的？中国商品走向世界 ， 承包那么多海外工程 ， 华商吃了多少苦？中国的互联网高科技产业蓬勃发展 ， 海外高技术人员做出了多大贡献？中国人在发达国家形象的提高 ， 相当程度上不是因为我们所鄙视的中产和高知移民在工作岗位上出色的表现吗？我们要摆脱这种传统狭隘的地域观：只有留在中国才是在为建设中国服务 。 海外华人可能是以更艰辛的方式在为中国崛起而服务 。 我每当去一个国家就非常留意当地华商的生存发展状况 ， 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有两次 。 一次是 ， 在意大利热亚那与一个温州华商聊天 ， 他们把小商品批发网络做到覆盖南欧北非 ， 整个地中海现在都离不开MADE IN CHINA ， 他们每天起早贪黑 ， 还要受旁边黑人的骚扰 。 另一次是 ， 在俄罗斯战乱频繁的高加索地区遇见一位山东籍菜商 ， 他说现在车臣有1000多家华人菜商在这里种菜 ， 因为俄罗斯气候冷 ， 只有最南部高加索地区冬季可以种菜 ， 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在这里奋斗 ， 蔬菜已经占领了莫斯科、圣彼得堡主流超市 ， 这些华商为中国打开在俄农产品市场做出巨大贡献 。 海外华人华侨实质是中国经济和文化在国外的物理延伸 ， 他们是中国海外利益的最坚实柱石 ， 也是传播中华文化影响力的主力军 ， 他们的作用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替代不了的 。 回顾上个世纪 ， 中国与诸多国家建交之初 ， 拓展外交业务主要靠的就是老侨领 。 未来中国构建全世界经济文化和政治领导权 ， 他们依然是先锋军 。 能说他们“建设祖国你不在”吗？二、华人华侨真的不关心中国吗？我们还要了解华人华侨的真实思想心态 。 海外华人华侨身处异国 ， 即使是加入外籍也不能说是背叛了国家 ， 你如果问问华人一代移民 ， 他们最眷恋的地方是哪里？绝大多数的回答是中国 。 他们虽然居住在海外 ， 平日所获得或关注的信息依然是中文信息 ， 即便外语很好的留学生也是如此 ， 更不用说那些外语不好的占海外华人人数主流的贩夫走卒、中下层移民 。 祖国有新的成就 ， 他们可能比我们国内的人更感到自豪；祖国有危难 ， 他们也揪心挂念 ， 香蕉人毕竟是少数 。 大家忘了上个月还广泛流传的“海外华人买光全球所有口罩支持国内抗疫”的新闻了吗？我在朋友圈还看到一位在美国中部的小城圣路易斯的朋友分享的故事 ， 这里华人数量最多不过千人左右 ， 他们先后募款购买了35台呼吸机空运到武汉 。 现在疫情翻转 ， 虽然海外华人华侨大规模归国会给我国抗疫带来一些新的变数 ， 但是总不能在人家帮助自己的时候就认人家做同胞 ， 在人家有危难的时刻 ， 可能会影响自己的生活 ， 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 避而远之吧 。 这样未免太势利 ， 会寒了全球华人的炎黄赤子心 。 三、华人华侨有权利选择回国避难吗？作为中国国籍的海外公民当然有选择进出自己国家的权利 ， 当他们在海外遭遇不便或危险 ， 回到祖国怀抱于情于法都合理 ， 这也是对祖国能力的认可 ， 国家也有义务对他们进行庇护 。 中国政府也主动包机接回在疫情重灾区伊朗的华商、游客和留学生 。 当然 ， 归国人员也必须遵守国家防治传染病的法律和政策 ， 不能干扰抗疫大局 ， 制造新的传染源 。 至于一些个人生活习惯问题 ， 即使有些过分也没必要放大成为社会焦点 ， 加以谴责 。 因此 ， 我们应该严谨求实地对待海外华人华侨 ， 切忌“标签化” 。 在新中国成立初期 ， 在极“左”错误盛行影响侨务政策的时候 ， 曾经长期对华人华侨贴上意识形态标签 ， 抹黑华人华侨 ， 并关闭他们与祖国联系的大门 ， 导致早期海外华侨华人对祖国归属感的疏离 ， 这个教训今天我们理应吸取 。 正确对待华人华侨也是养成国民正确的外部世界观的一部分 ， 涉及我们如何认识中国以外的世界的问题 。 从中国历史上看 ， 每当仇恨华人华侨 ， 往往是闭关自守 ， 排斥外部文明的时候 ， 善待华侨也往往是国家进步开放的时候 。 中国作为一个新崛起的全球性大国 ， 未来要肩负起更多的领导全球秩序的责任 ， 这不仅不需在给予外国抗疫更多的支持 ， 更需要善待本国的海外同胞 。 在同胞遭受危难的时刻 ， 思念祖国温暖怀抱的时刻 ， 予以关怀 ， 这样才能更好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 ， 也体现出大国公民的宽广风范 。 ■作者为北京改革和发展研究会研究员 ， 改革开放史研究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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