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医生家属的眼泪

陈玲的博客 娃他爹打电话来说他申请了去武汉支援的时候 , 我正在图书馆里找书 。 一排排的书架之间的空间不大 , 有些压抑 , 也如同我压抑许久的精神 。 支撑不住颤抖的双脚 , 我坐下来 , 压低声音 , 反复地和娃爹说着形势的严峻性 , 官方公开的信息不足以窥见真正的全貌 。 偶尔有人走过旁边的过道 , 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 , 不让声音发抖 , 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窘迫和狼狈 。 我和娃他爹说的情况 , 他都该知道的 。 可是 , 他还是要去武汉支援 。 因为他是医生 , 治病救人 , 医德所在;同胞有难 , 不能不帮 。 这些道理我都懂 。 只是 , 泪水 , 太不争气地留了一地 , 放下电话后的我 , 终于忍不住 , 嚎啕大哭 。 我所担心的这一天 ,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临了 。 1月17日我写的警示还静静地躺在我的朋友圈: “世卫组织发出病毒传播扩散警告 , 很多国家和地区提升戒备及延迟报告的重罚措施 。 春运带来的人流迁移 , 将会带来什么 , 我们又该如何做 , 很遗憾 , 我没查询到国内相关部门的声音 。 一线的医护人员或许将如同2003年一样处于高风险中 , 心如冰窖 。 我不喜欢灾难过后的‘人间大爱’ , 如果有关部门不作为 , 那么 , 全中国的医护人员 , 能否联手推动?定义我传谣的人请静观半年再下定论 。 我很忧伤 , 无能为力...... ” 因为害怕 , 因为担忧 , 所以 , 一个月来 , 我一直关注着这个该死的病毒 , 持续发送着各种我觉得有参考价值的信息给家人和朋友;着急地为家乡寻找医疗器具的货源;也曾不顾一切地寻找可以买到良药的途径 。 事态按照我的预估和判断发展着 , 然而我除了提醒没有任何力量阻止灾难的发生 。 而今送亲人上火线 , 那种挫败的无力 , 痛彻心扉 。 尽管反复安抚我说一切尽在掌控中 , 不会有风险 , 这个我口中的猪队友还是以最快的速度 , 把银行卡里仅存的6万元打入了我的账户 , 把我一无所知的借给朋友钱的收条拍了照给我……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 最人话的一句是:“你们在那里还相对安全 , 让我安心很多” 。 我的委屈瞬间奔溃而出 。 从2018申请出国访学到2019年走过一道道程序 , 我都不敢回想这一路的艰难 , 以及因为坚持带娃出来和猪队友的拉锯战 。 “妈妈 , 爸爸会死吗?我们怎么办?”“妈妈 , 我还来不及学物理化学 , 还来不及成为科学家 。 ”“妈妈 , 为什么不能在病毒很小的时候就杀死它呢?”……不到7岁的两个娃 , 趴在我身上 , 提出他们的问题 。 喜欢捣鼓实验的他俩还一脸严肃地问我:“妈妈 , 这个病毒里面会不会有化学物质 , 会不会又有新的更厉害的病毒出来 , 会不会攻击到爸爸呢?”我无法回答 。 唯一能告诉他们的是 , 爸爸答应每天会发送“平安”二字给宝宝 。 娃爹传了送我们到浦东机场时拍的全家福让我留存 , 还同步传送了娃刚从躺了几个月的暖箱里接回来的照片 。 多么不容易!把两个加起来不到5斤的早产宝宝拉扯到快7岁 , 怎么能在现在掉了链子呢?我颤抖着开始翻找之前记录的关于娃的点滴文字 , 我曾说过 , 未来会把这些文字整理出来 。 可是未来 , 还有多少时间?说好的 , 要一起把两个宝宝培养成医生 , 说好的 , 要……屏幕又模糊了 。 我对娃说 , 如果有一天妈妈突然倒下 , 你们一定记得出门求救 , 以至于最近只要我不在睡觉时间躺下 , 娃一定频频拍打我 , 甚至翻我的眼皮、测我的呼吸 。 十年前 , 有个读者帮我申请了一家网站的博客账户 , 让我把我写的故事搬上网 。 我一直没做 , 觉得太麻烦了 。 我没想到 , 十年后的今天 , 精神压力大到极致的我 , 是如此需要一个倾诉的空间 。 卑微如我 。 含泪送亲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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