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的武汉孕妇:我想活命,我的孩子也是( 二 )

疫情中的武汉孕妇:我想活命,我的孩子也是

这是35岁的她怀孕的第21周 , 肚子已经高高隆起 , 宣示着新生命即将到来 。 但肚皮上密密麻麻的青紫瘢痕 , 透露着这位母亲的不易 。

疫情中的武汉孕妇:我想活命,我的孩子也是

上次怀孕是在一年多前 , 宝宝的心脏在27周时突然停止了跳动 。 “没有任何感觉“ , 起初小猫没有发现 , 直到她意识到胎儿很久没有动了 。 她去医院检查 , 医生告诉她孩子“已经没有了” 。 当时她不知道自己患有非典型的抗磷脂综合症 , 这种病不怀孕则已 , 一怀孕就会捣乱孕妇的凝血系统 , 让血液处于高度凝固的状态 , 在胎盘和脐带上长出细小血栓 , 阻碍了营养的运输 , 引起胎儿危险 。 走出引产的阴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小猫说 , 她其实“一直都没有走出这个忧伤” , 直到再次怀孕之后才好一点 , “经历过的人都知道 , 这种痛苦真是很难走出来的” 。 所以这次怀孕 , 小猫格外小心 , 辞去了工作 , 安心在家卧床保胎 。 到现在 , 本来应该是比较平稳的21周了 , 除了每天注射 , 还需口服两片阿司匹林、一片优甲乐、一颗叶酸、一袋冲剂 。 但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打断了这个进程 。 就像是还剩最后几个关卡就能把游戏打通关 , 突然被切断了电路 , 电脑配置再高、游戏装备再好也没辙 。 她已经很久没睡一个好觉了 。 在微博上看到一个求助的产妇 , 她失眠到凌晨两点 。 “我真的很希望有医院能接收她 , 为她治疗 。 每天我的心都是悬着的 。 ” 物伤其类 。 小猫自己与宝宝的命运也处于未知 。 她已经很久没做孕检了 。 常去的省妇幼医院门诊已经停诊 , 急诊又挂不到号 。 网上流出消息:省妇幼开始接收发热的病人 , 也出现了疑似感染的案例——她更不敢去了 。 挂不上急诊号就拿不到医生的处方 , 没有处方就拿不到药 。 手里的针剂只够撑个十天 。 十天之后情况会是什么样 , 谁也说不好 。 这是一月的最后一天 , 也是武汉封城的第九天 。 小猫逼迫自己喝了一大碗鸡汤 , 打了针吃了药 , 早早睡下 。 为了早点睡着 , 她特意“少看那些负面的新闻” 。 但还是睡不着 。 在“留守武汉孕妈群”里 , 保胎孕妇们都在偷偷减少着药量:原本一天两针的改为一天一针 , 原本两天一针的就改为三天一针 , 掐着药量度日 。 减少药量并没有给身体带来明显的感觉 , 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危险 。 低分子肝素是孕期重要的药物 , 自行减少不排除会影响胎儿 , 甚至可能造成流产等不良妊娠结局 。 小猫自己也知道后果 , 但没得选择 。 “如果说减少这个用量的话 , 血液又会产生一个高度凝固的一个状态 , 然后身体里面的一些免疫系统可能会攻击胚胎 。 然后或者说产生在胎盘上面产生一些细小的血栓 , 这是很危险的 。 ” 可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 她说 , “看宝宝能坚持多久 , 够不够坚强 , 能不能扛过去 。 ” 新生命的呼喊 “我不知道能不能熬到生的那一天 。 “小猫在家里痛哭过好几次 , “一方面为我的城市 , 一方面为我自己 , 为肚子里面的孩子 。 不知道后面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 ” “虽然我现在这么说很悲观 , 但现在在这座城里的人 , 特别是像我这样高危的人 , 真的总是忍不住去想 , 我们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小猫偷偷写好了遗书 , 给朋友发了一份 。 在这座孤城中 , 一群有同样境遇、同样感受的孕妈们通过网络聚集在一起 , 从彼此的支持中获得安慰 。 小猫在好几个高危保胎孕妇的群里 , “她们中很多人胎停好多次了 , 有的人到五十岁还在努力 , 还有做了好多次试管移植的……怎么会这么难呢?” 群里的成员都互称为“姐妹” 。 在门诊几乎停摆、交通切断、药也越来越难得到的情况下 , “姐妹”们一起商量着对策 。 小猫曾把十分珍贵的针剂匀给一位“姐妹” , 对方出现了胎停 , “她要的很急 , 就直接坐地铁到我家门口 , 都没出站 , 我隔着栏杆把针递给她 。 ”失去孩子的痛苦她经历过 , 不能让“姐妹”再遭受一次 。 出于协力抗击疫情及防止进一步感染的考虑 , 武汉不少医院关闭了其他的科室 , 除了孕妇 , 很多其他病患也没法得到像往常一样及时的治疗 。 小猫把自己的处境称为“小困难”:“可能政府、国家已经没有办法考虑的那么全面了 , 在抗击疫情的时候 , 不可能把我们的小困难每一个都解决得很好 。 ” 但她又有些矛盾 , 作为一名准妈妈 , 她也渴望政策的倾斜 , 国家能多照顾她们这个特殊群体一些 。 海豚这些天哭了好几场 。 不是累 , “是为了混乱而悲伤” 。 一直从事危机干预和心理救助的她对死亡并不陌生 , 但真的眼见一整个家庭被感染 , 在死亡边缘徘徊 , 她还是“控制不住” , “好像目睹着家破人亡” 。 每个人都对她说 , “我只想要活命” , 这个时候 , 心理疏导不起作用了 。 “你问他(求助者)现在状况还好吗?不好!你能感受到他满心的愤怒、委屈、焦虑和绝望 。 告诉他某个信息可能有用 。 家属就会问 , ‘我们去了就能住上吗?住不上吧?还是别去了吧 。 我们去了还能回来吗?’甚至直接放弃:没有人会管我们的 。 ” 海豚和志愿者们一起整理名单、发布求助信息 , 疏通一切关系 , 竭力做着一切“希望解决问题”的努力 , 但自己也不时陷入悲伤 。 “我真的会有一种埃博拉来了的感觉 。 会担心武汉会不会变成一座空城 。 ” 2月的第一天 , 她帮助的一名确诊孕妇顺产诞下了一个男孩 。 胖小子7斤 。 在护士长的联络下 , 孩子被送往儿童医院的新生儿科 , 避免感染 , 不得不暂时和正在隔离的父母分开 。 海豚在朋友圈发下婴儿咿呀大哭的视频 。 感到重获了一点力量 。 “来 。 ”她写下 , “聆听新生命的呼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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