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丈原在向诸葛亮招手
刘禅看了诸葛亮的《出师表》 ， 仅淡淡地表示“恐劳神思” 。 刘禅的表态看起来是中性的 ， 但刘禅私下有可能认为 ， 由诸葛亮挂帅北伐利大于弊 ， 这和后主刘禅与诸葛亮之间形成的权力双边关系有关 。 刘备临终前留下遗言：“朕已托孤于丞相 ， 令嗣子以父事之” 。 因此 ， 在刘备死后丞相诸葛亮成了刘禅、刘永、刘理三兄弟的“尚父” ， 蜀汉事务无论大小“咸决于亮” ， 在刘禅和诸葛亮君臣关系中引入的“尚父规则” ， 很快变成了不稳定因素 。 这时 ， 诸葛亮的北伐反而有利于后主刘禅摆脱“尚父规则”和建立自己的权力团队 。 后主刘禅顺水推舟地对《出师表》进行了表态 ， 按理刘禅把戏演完了 ， 北伐战略即将被朝廷认可 ， 但是太史谯周突然打了一发横炮 ， 使得蜀汉朝廷对北伐的态度出现分歧 。 谯周的话分为两个部分 ， 第一部分 ， 属“奏曰” ， 是谯周对后主刘禅说的 ， 第二部分 ， 属“劝曰” ， 是对诸葛亮说的 。 谯周的“奏曰”侧重于说理 ， 谯周对刘禅说 ， “臣夜观天象 ， 北方旺气正盛 ， 星曜倍明 ， 未可图也”；谯周的“劝曰”着眼于下结论 ， 谯周告诉孔明：“丞相深明天文 ， 何故强为”！“奏曰”是诠释 ， “劝曰”是质疑 ， 谯周质疑的口吻略显居高临下 ， 这就是谯周的微妙之处 。 为什么谯周先行“奏曰”再作“劝曰”？因为诸葛亮是刘禅兄弟的“尚父” ， 是蜀汉事实上的一号人物 ， 权力超越一切 ， 谯周当然不可能无视诸葛亮的存在 。 至于蜀汉“星耀”是否“倍明” ， 谯周没有说 。 谯周看了代表曹魏政治走向的北方天象 ， 谯周不会不看代表蜀汉政治走向的西南天象 。 谯周指出并强调的是 ， 按照“天人合一”的理论 ， 北方的“星耀”与曹魏的人气是一致的 ， 诸葛亮在设定对外战略时应体现出星象与谋略的对应性 。 如果曹魏“星耀倍明” ， 蜀汉“星耀倍昏” ， 那么蜀汉的北伐将毫无胜算 。 谯周批评诸葛亮“强为” ， 据此可以推断 ， 谯周确实看到了西南地界内旺气荡然 ， 星耀昏弱 ， 但是谯周不会对刘禅“奏曰”“西南旺气荡然 ， 星耀灭失” 。 谯周所说的“强为” ， 系指与天象对抗 。 与天象保持良好的互动性 ， 那不叫强为 。 诸葛亮对谯周的“强为论”给出的答复是 ， “天道变易不常 ， 岂可拘执” 。 诸葛亮说的第一句话作为一个已知条件是客观的 ， 正确的 ， 天道的变化是一种自然常态和社会常态 ， 这一理论在当时是被普遍认可的 。 正因为“天道变易不常” ， 在制定国家战略时必须强调决策者和变易的天道进行互动 。 诸葛亮说的第二句话是对如何应付“天道变易不常”作出的解释 。 诸葛亮认为 ， 因为天道的变化太大所以不必拘泥于天道及其变异 ， 自行其是才是最好的行事方式 。 诸葛亮主张的是 ， 与其考虑对天道的互动 ， 不如踢开天道干革命 ， 也就是说 ， 不必拘泥于“天道”的存在以及“天道变易”的规律 。 按诸葛亮解释 ， 参照天道行事是一种拘执的思维方式 ， 忽略天道才是一种“不拘执”的思维方式 。 但是 ， 天道 ， 即客观规律 ， 不仅仅指“天象” ， 无视客观事实的影响和客观规律的作用 ， 极易导致失算和惨败 。 诸葛亮关于拘执的说法 ， 首先是简单地否定了天道的规律性和应用性 ， 也否定了人与天道的互动性 ， 其次是把对天道的互动说成是“拘执” ， 把否定天道的思想美化为“不拘执” ， 从而颠覆了“拘执”一词的意义 。 按照常识 ， 顺应天道是一种“上善” ， 对抗天道才是一种拘执的行为 ， 诸葛亮用“拘执”这个词来描述和否定严格按照天道行事的谯周等人 ， 实属有违常理 。 假如顺应天象是“拘执” ， 那么与“拘执”相对立的则是无视天象的变化；置天象于不顾 ， 不仅违反规律 ， 也违反诸葛亮本人的实践 。 诸葛亮一贯热衷于“亮夜观天象” ， 为什么诸葛亮在北伐前夕把与天象的互动斥之为“拘执”？答案只有一个：诸葛亮急于北伐以至于不再顾及天道的变化 ， 而急于北伐的动因 ， 是与权力有关的 。 如果无法读懂一个现象以及关于该现象的解释 ， 不妨引入权力的视角 。 由于蜀汉事务“咸决于亮” ， “谯周苦谏不从”是蜀汉朝廷的北伐之争必然引出的结果 。 很难想象 ， 一个热衷于“夜观天象”的人 ， 忽然之间把对天道的顺应性说成是一种“拘执” 。 后主刘禅希望诸葛亮北伐 ， 诸葛亮迫不及待地发动北伐 ， 蜀汉的北伐 ， 事实上变成了一场当事双方各怀鬼胎的无厘头游戏 。 根据诸葛亮的部署 ， 一部分臣僚留守成都 ， “总摄宫中之事”和“掌丞相府事” ， 另一部分臣僚参与北伐 ， “选定建兴五年春三月丙寅日 ， 出师伐魏” 。 在第一份名单中 ， 有不少名不见经传的“陌生脸” ， 如“总摄宫中大事”的郭攸之 ， 总督御林军马的向宠 ， 掌丞相府事的张裔 ， 他们的任务是留守成都 。 在第二份名单中 ， 同样有不少“陌生脸”：领汉中太守的吕义 ， 关内侯张嶷 ， 前将军袁琳 ， 汉城亭侯许允 ， 等等 ， 他们的任务是“出师伐魏” 。 那么多的陌生脸组成了两个乌合之众 ， 一个“主内” ， 一个“主外” 。 天象不行 ， 文治不行 ， 军马不行 ， 难怪五丈原在向诸葛亮招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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