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n yin ying tie 不是同类的有哪一项( 四 )


靠住二天门的石坊,向四下里眺望 , 我又是骄傲,又是担心 。骄傲我已经走了一半的山路,担心自己走不了另一半的山路 。云薄了,雾又上来 。我们歇歇走走,走走歇歇 , 如今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困难似乎并不存在,眼面前是一段平坦的下坡土路,年轻人跳跳蹦蹦,走了下去,我也像年轻了一样,有说有笑 , 跟在他们后头 。

我们在不知不觉中 , 从下坡路转到上坡路,山势陡峭,上升的坡度越来越大 。路一直是宽整的,只有探出身子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站在深不可测的山沟边,明明有水流,却听不见水声 。仰起头来朝西望,半空挂着一条两尺来宽的白带子 , 随风摆动,想凑近了看,隔着辽阔的山沟,走不过去 。我们正在赞不绝口,发现已经来到一座石桥跟前,自己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细雨打湿了浑身上下 。原来我们遇到另一类型的飞瀑,紧贴桥后,我们不提防,几乎和它撞个正着 。水面有两三丈宽,离地不高,发出一泻千里的龙虎声威,打着桥下奇形怪状的石头,口沫喷的老远 。从这时候起,山涧又从左侧转到右侧,水声淙淙,跟我们跟到南天门 。

过了云步桥,我们开始走上攀登泰山主峰的盘道 。南天门应该近了,由于山峡回环曲折 , 反而望不见了 。野花野草,什么形状也有 , 什么颜色也有,挨挨挤挤,芊芊莽莽,要把巉岩的山石装扮起来 。连我上了一点岁数的人 , 也学小孩子,掐了一把,直到花朵和叶子全蔫了,才带着抱歉的心情,丢在山涧里,随水漂去 。但是把人的心灵带到一种崇高的境界的,却是那些“吸翠霞而夭矫”的松树 。它们不怕山高,把根扎在悬崖绝壁的隙缝,身子扭的像盘龙柱子,在半空展开枝叶,像是和狂风乌云争夺天日,又像是和清风白云游戏 。有的松树望穿秋水,不见你来,独自上到高处,斜着身子张望 。

有的松树像一顶墨绿大伞,支开了等你 。有的松树自得其乐 , 显出一副潇洒的模样 。不管怎么样,它们都让你觉得它们是泰山的天然的主人,谁少了谁,都像不应该似的 。雾在对松山的山峡飘来飘去,天色眼看黑将下来 。我不知道上了多少石级,一级又一级,是乐趣也是苦趣,好像从我有生命以来就在登山似的,迈前脚,拖后脚,才不过走完慢十八盘 。我靠住升仙坊 , 仰起头来朝上望,紧十八盘仿佛一架长梯 , 搭在南天门口 。我胆怯了 。新砌的石级窄窄的,搁不下整脚 。怪不得东汉的应劭 , 在《泰山封禅仪记》里,这样形容:“仰视天门窔辽,如从穴中视天,直上七里 , 赖其羊肠逶迤,名曰环道 , 往往有絙索可得而登也,两从者扶挟前人相牵,后人见前人履底,前人见后人顶,如画重累人矣,所谓磨胸捏石扪天之难也 。”一位老大爷,斜着脚步,穿花一般,侧着身子,赶到我们前头 。一位老大娘 , 挎着香袋,尽管脚小,也稳稳当当,从我们身边过去 。我像应劭说的那样 , “目视而脚不随”,抓住铁扶手,揪牢年轻人,走十几步,歇一口气,终于在下午七点钟,上到南天门 。

心还在跳,腿还在抖,人到底还是上来了 。低头望着新整然而长极了的盘道,我奇怪自己居然也能上来 。我走在天街上,轻松愉快,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一排留宿的小店,没有名号,只有标记,有的门口挂着一只笊篱,有的窗口放着一对鹦鹉,有的是一根棒槌,有的是一条金牛,地方宽敞的摆着茶桌 , 地方窄小的只有炕几,后墙紧贴着峥嵘的山石,前脸正对着万丈的深渊 。别成一格的还有那些石头 。古诗人形容泰山,说“泰山岩岩”,注解人告诉你:岩岩,积石貌 。的确这样,山顶越发给你这种感觉 。有的石头像莲花瓣,有的像大象头,有的像老人,有的像卧虎,有的错落成桥 , 有的兀立如柱 , 有的侧身探海,有的怒目相向 。有的什么也不像,黑忽忽的,一动不动,堵住你的去路 。年月久,传说多,登封台让你想象帝王拜山的盛况,一个光秃秃的地方会有一块石碣 , 指明是“孔子小天下处” 。有的山池叫作洗头盆,据说玉女往常在这里洗过头发;有的山洞叫作白云洞,传说过去往外冒白云 , 如今不冒白云了,白云在山里依然游来游去 。晴朗的天,你正在欣赏“齐鲁青未了”,忽然一阵风来 , “荡胸生层云”,转瞬间,便像宋之问在《桂阳三日述怀》里说起的那样,“云海四茫茫” 。是云吗?头上明明另有云在 。看样子是积雪,要不也是棉絮堆,高高低低,连续不断,一直把天边变成海边 。于是阳光掠过 , 云海的银涛像镀了金,又像着了火,烧成灰烬,不知去向 , 露出大地的面目 。两条白线,曲曲折折,是濑河,是汶河 。一个黑点子在碧绿的图案中间移动,仿佛蚂蚁,又冒一缕青烟 。你正在指手画脚,说长道短 , 虚象和真象一时都在雾里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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