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仲裁|当劳动者遭遇“试完不用”( 二 )


对企业而言 , 把一个人从系统里移除并不难 。
一名曾做活动运营的女孩在接受中青报·中青网采访时 , 提到自己被辞退之前 , 公司系统的操作权限已经被锁了 。 之后接二连三地 , 她策划发布的推文被删除 , 领导还突然翻出两个月前她制作的一张海报 , 发在微信工作群里 , 让同事们来找茬儿——她当时敲错了一个字母 。
另一个做文案工作的女生 , 表示自己从被辞退到收拾所有东西离开 , 只用了两小时 。 在今年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 她下班前一个小时收到了被辞退的消息 。 那天还是她的生日 。
她回忆 , 当时被公司人力部门叫去谈离职 , 理由是一名公司高层觉得她不适合这份工作 。 然而她很清楚 , 在她试用期的两个月时间里 , 那位高层并没有来过公司 , 他们之间也没有过任何联系 。 这两个月的KPI考核表里 , 管理她的领导给她打的分数 , 高于她的自我评价 。
但最终结果是 , 公司给她一份“离职申请” , 签字就意味着是她自己主动辞职 。
家在四川南充的赵心韵刚收拾好东西离开办公大楼 , 就想起还有几百元因公产生的花费没有报销 。 她检索系统 , 发现自己的工作账号已被注销了 。
她刚刚失去的工位 , 在成都繁华的春熙路街区国际金融中心大楼 。 在这里 , 赵心韵为一家网红经纪公司工作了3周 。 她2019年从一所二本院校的国际贸易专业毕业 , 这是她的第二份工作 , 负责6个美食类社交媒体账号的内容更新 , 文案不能重复 。
在赵心韵看来 , 这份工作近乎完美 。 公司拥有的网红账号 , 粉丝最多的达到了700万 。 她喜欢自己的工作内容 , 认为可以凭之在省会城市扎根 。 她最看重的因素其实是 , 在那栋大楼里工作的同事 , 不少打扮入时漂亮 , 休息间的吧台可以俯瞰成都全景——她完完全全被这种理想中的“都市白领生活图景”吸引住了 。
赵心韵入职时 , 面试口头约定的月工资6000元 , 变成合同中白纸黑字的2000元 , 她毫无防备 , 相信对方的说法“只是为了避税” 。 她从朋友家搬到公司附近 , 买了一面全身镜 , 去宜家商场挑选了一把白色的椅子和一盏给房间增加氛围感的落地灯 。
她还买了人生中第一瓶粉底液 , 为了成为那栋大楼里大多数妆容精致的人 。 在她的预想中 , 生活会稳步前进 。 但仅仅3周之后 , 公司人力部门就拿出一张她从未见过的绩效考核表 , 说她不符合公司的录用标准 , 不予转正 。
公司提到 , 希望她运营的账号数据有大幅度提升 , 单条阅读量过万 。 然而现实是 , 最新开通的账号最少的只有3个粉丝 , 仅有一条超市信息分享获得了上百个赞 , 其余内容的点赞数都在个位数到两位数之间徘徊 , 其中还有赵心韵的个人点赞 。
“劝离”的时候 , 公司安排了两个人 , 坐在她的对面 , “帮”她计算走劳动仲裁需要的时间和精力成本 , 苦口婆心地劝她主动离职 , 声称“即使你走劳动仲裁 , 有关部门也不会受理 , 如果你发起法律诉讼 , 处理周期以‘年’为单位” 。 公司还称 , 即使赵心韵赢了官司 , 最多也只能获赔合同约定的月工资2000元 。
她最终决定“因个人原因 , 主动离职” 。 赵心韵被辞退后 , 跟家里撒了个谎 , 说因为公司不正规 , 自己瞧不上 , 还有更好的工作机会 。 事实上 , 她连求职软件都不敢打开 。
她甚至想过 , 是不是因为自己长相太丑或是穿着打扮太土 , 不能融入集体 , 所以被辞退了 。 后来 , 她通过朋友圈发现 , 当时一起被招进公司的10个人 , 好像只有一个人留下了 。
被辞退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 赵心韵偶尔还会登录当初那些用她手机号码注册的运营账号 , 看见内容更新了 , 但数据没有任何变化 。 她盯着“零星的几个赞” , 安慰自己 , “不是我能力不行” 。

视觉中国供图
公司不承认和她有劳动关系 , 但她出现在工作台历中
直到被辞退前 , 吴琳都没有和太平洋证券公司签订劳动合同 。
在9个月的工作当中 , 她没有属于自己的OA(办公自动化系统)账号、工作邮箱、进入办公大楼的门禁卡 , 也没有领过一次工资 。
尽管进入公司时 , 吴琳已经毕业一年了 , 但在公司管理者眼中 , 她充其量算个来“观摩学习”的实习生 , 给她安排的工作内容大多是整理周报、会议记录或是给来访者倒茶 , 给同事订蛋糕 。
她的“入职”和“离职”一样 , 都是被口头告知的 , 没有任何文件 。 工作第5个月 , 她才收到一份入职流程通知 。 在和上司的微信聊天中 , 她反复催问何时办理入职手续 , 但没有问过从未发放的工资 。 对方多次表示 , 上级领导“李总”已经同意她入职 。 最后一次承诺 , 距离她被辞退正好一个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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