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过之后还会再爱吗?爱过恨过后面是什么( 二 )


大哥离开的五年时间里,母亲与父亲一起苍老,而我则在一片孤独的气氛中学会了自强自立和自信 。
母亲得了抑郁症,我试图得到关于大哥身世的最确切,而她则封闭了全部的故事,父亲病重、病危,睡梦中尽是水生的念叨,我顿足捶胸,有时候觉得是苍天弄人,有时候更恨水生的无情与冷落,哪怕是个路人,也要好好叙一场,哪怕从此后天各一方,天涯江湖路 。
母亲逢人便骂那些好事者,说水生的命薄福浅,本来好好的日子,却因为某些好事之人的毫无口德而变本加厉,骂得那些平日里嚣张无比的人,内心深处陷入了愧疚的波澜 。
四个年头后,我大学毕业结婚生子,母亲的脸上有了一片吉祥的光芒,爱人孝顺,听我说完家中的变故后,便常常宽慰母亲,母亲的抑郁症得以缓解,而父亲的病情却越发加重 。
儿子一岁时,老父亲于一个雨夜中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
但母亲、我和爱人寻找大哥的脚步却从未停歇,有一个从砖窑逃回来的孩子说,那里面住着许多附近小镇上的民工,我和母亲喜出望外,我们星夜兼程地赶向了那个破落的地方,企望在那儿找到关于水生的一丝线索 。
在当地民警的配合下,一大群民工黝黑的脸庞从幽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一个接着一个,我和母亲的眼睛看个不停,直到最后一个人出来时,母亲瞪大了眼睛,她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衣领子,大声叫着这就是水生 。
五年时间的禁闭生活,水生更加缄默了,他得了严重的疾病,在医院观察了近半年时间,却仍然没有得以完全康复 。
但他心中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世,犯病时,便敲打着床帮子逼问母亲 。母亲总是一声不响的,水生精神不正常时,便向母亲发难,我遇到了好些次,推了他好些次,他黯淡无神的目光望着我这个人高马大的弟弟,我已经过了那个任人欺负的年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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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原委终于在一个深夜不请自来 。水生抓狂起来,举起了菜刀,将自己的血管切破了,血流如注,我和母亲忙不迭地将他送进了医院 。
由于血流过多,他处于深度中,一连七天七夜没有醒来 。
母亲心焦如炭,她不停地拽着水生的衣襟,听着他的呼吸,希望他从中苏醒过来 。
也许是母亲以为上天给水生判了,或许是母亲觉得不应该再藏着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了,母亲将我叫来,在水生的床前,告诉了我整个事情的经过:
水生的确不是我的亲生哥哥,他是母亲仇人的儿子,在我之前,母亲曾经生过一个女孩子,我应该叫她姐姐,姐姐一岁多时,掉入河中,而水生的母亲当时就在场,她见死不救,硬是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呛水毙命,从此后,两家结下了永远的伤疤,母亲甚至叫嚣要骂对方一辈子,诅咒她来生来世 。
但一场泥石流却突然袭击了小镇,几乎在刹那间,所有的房舍碾为了平地,母亲腿快,拽着父亲向外面跑,却听到了哭声,正是水生的哭声 。
母亲二话没说,扔下父亲,跑到了泥沼中,抱住了孩子便向外面疯跑,而水生的母亲由于救治不及时,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
母亲一边讲着,一边哭着:“我虽然救了他,却无法救他的母亲,一报还一报 。”
这是我迄今为止听到的最真实的版本,我质疑母亲为何不早早地告诉水生 。
母亲说道:他天生体质差,如果告诉他,他一定会受不了,他或者会认为我们之间藏着更深的误会,我本想是瞒他一辈子的 。
水生终于醒了,他竟然忘却了所有的旧事,这样也好,一个崭新的爱的起跑线摆在所有人面前,半年时间后,他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他叫母亲妈,叫我弟弟,因为母亲一直说自己就是他的妈,护士也说,我也说,所有人都这么说 。
无论过去有着多么低迷的爱恨情愁,均已经烟消云散,一段新鲜的爱的旅程摆在人间烟火的世界里等着我们用心地去攀爬、体谅 。爱也是需要学习的,感性的挣扎过后,我们终于换来一份理性的亲情 。
那一晚,年迈的母亲给父亲写祭文:
雪一化,就有路了,恨一化,就有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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