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马晋一
【一】
孙悟空第一次反下天庭，是因为玉帝招安之后，在天庭公务系统给了一个安排，顶了弼马温一缺。起初悟空尚且欣喜，但后来得知这仅仅是个不入流的职务，便勃然大怒，摔门而出了。
如何便不入流了？
且看仆从官员的描述，“这样官儿，最低最小，只可与他看马。似堂尊到任之后，这等殷勤，喂得马肥，只落得道声‘好’字；如稍有些尫羸，还要见责；再十分伤损，还要罚赎问罪。”
可见，弼马温在仙官品级里，仅仅处于末节。而在整个神仙官僚体系中，大抵谁都可以斥责他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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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弼马温”这个官职，其实是《西游记》作者凭空杜撰的。
翻遍中国古代官制的相关记录，并无此职。但有一职颇为相似，叫做“御马监”。这个御马监，很有意思，可以提一下。其官设，恰恰正产生于明朝时期，是宦官（太监）的一种官署名，起初主要负责掌管马匹等事，后由于御马监职掌御马，自然衍生了养马、驯马人员，权力悄然进化，并由此产生了一支由御马监统领的禁兵，即腾骧四卫及四卫、勇士营。
至此，御马监摇身统领禁兵，成为不菲的一股军事力量。譬如，明成化年间，权倾一时的大太监汪直（第一任西厂厂公），就曾掌印御马监。
但《西游记》中悟空的职务，显然不是明制下御马监。但应该也有关系。或者说，只是御马监下养马、驯马人员里的正堂管事，纯粹是打杂的。而仆从口中的“只可与他看马”，这里的“他”，大概就是直接分管领导（即明制里的御马监）。放到西游神话背景里，其应是天庭禁卫军首领了，如卷帘大将沙僧之流。
当然，这也正是原著作者吴承恩的用意，暗示大能之人，却只能在权监手下打杂，感概天庭“不会用人”。
正因如此，悟空觉得人格受到极大侮辱，便挂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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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既然天庭设有弼马温（甚至可能还有御马监），那么，这马养来何用？
这天界，可不比下界。下界多凡人，凡人无超能力，两军交锋，马是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甚至是起到决定战争走向的关键因素。譬如古代战事，多以北胜南者多，很大一个缘由，便是北方产马。
但神仙不同。
神仙多会腾云驾雾。尤其高级的神仙，还有自己专属坐骑，也都很拉风，比如青狮白象什么。大概也不太需要马匹。因此，有一种极大可能，即为低级神仙专备，如天庭十万天兵。但又似乎不对，原著有云，“（悟空）查明本监事务，止有天马千匹”。这数目显然对应不上，至少，是不可能人手一匹。况且，当年围剿时，十万天兵都出动了，原著也没有任何骑马作战的文字描写。
莫非，这天宫的马匹，仅仅只是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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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答案就在原著八十七回。
当时凤天郡寡水多年，悟空上天请雨，玉帝如是回应，“（是日）朕出行监观万天，浮游三界，驾至他方，见那上官正不仁，将斋天素供，推倒喂狗，口出秽言，造有冒犯之罪”。故玉帝下令，凤天郡强制性停水，直至君民痛改前非，方有回环余地。
这玉帝一年一度的巡游，自然得是龙车开道，玉帝端坐其中，意气风发。而古时帝王又有一个说法，叫“万乘之尊”。这个“万”，其实是虚指，即数量众多，“乘”，便是车的意思。换句话讲，即皇帝（玉帝）出巡，那车队是浩浩荡荡的。玉帝坐的车，是神龙来拉，后面跟随的，自然要有所区别，便是由天马来拉缰了。而此间马匹的雄姿，原著也有描述，“四极大宛，八骏九逸，一个个嘶风逐电精神壮，踏雾登云气力长。”
当然，这个仪仗队代表的是天庭、尤其玉帝形象。故也应合先前仆从在马房所言，“如稍有些尫羸，还要见责；再十分伤损，还要罚赎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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