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情爱,本与江湖同构,全是水的哲学。所以“浪漫”二字,都是流动形貌。江湖男女,多是唇齿口舌关系:对应包容、硬刚与搅拌几种功能,小说人物大可归于其中。马家辉写江湖处,亦在论阴阳,虽有暴力暗黑,也是人生悟道。
生蛮快活,野性的感官生存
罗兰·巴特曾用“文之悦”,形容可读性的快感。《鸳鸯六七四》如此,它有文本的野性。像永不驯顺的身体,青筋暴起,那亢奋生蛮,是鲜有的。马家辉并不操心方言写作对读者造成“路障”,相反大量粤语用字,俗语粗语,时刻都在指认生活现场——底层丛林,从来不会温吞,更不需要“净水机式”的过滤性文字。作家定要扒给你看看,人生底盘的结石与水锈。
马家辉的深刻,在于他总能在最巧的力点与裂缝,插上一根撬棒。这缝隙,是艺术伦理与现实伦理的分裂处。如契诃夫所说,一个作家在写小偷时没必要强调偷窃不对。《鸳鸯六七四》再现并想象罪恶,也没让现实伦理僭越艺术伦理,并不落道德训诫的窠臼。他在展示陈列、却不隐恶,就像维吉尔在导引但丁游历地狱。在贪欲反噬中,只剩盲目的生存意志,就像跳不过去的“卡带”,鬼畜般上演你死我活。
生死之外,只有感官,不论价值,只图快活。马家辉写出彻骨的悲哀,哨牙炳好色,本质是寻找失败的代偿,对于他,各色女人是敌手,需身体征服;又是“母亲们”,可泣可诉,温存慰藉。
【马家辉的江湖男女是不能自已的苍凉】从《水浒传》到《金瓶梅》,写出乱世里两个大字——快活。马家辉承继了古典通俗小说的衣钵,活脱脱一个话本时代走出的说书人。但他又灌注强烈的身体意识,不认礼俗的叛逆,原始荒蛮的生机。既然有作家能从思辨、理性中找寻世界的秩序,就会有作家从欲望、混乱失序里,翻弄被历史裹挟的悲慨,不能自已的苍凉。马家辉与其偶像张爱玲一样,懂得那底色,就是江湖——它不明不白,没有纯粹彻底,总搞不清爽。这大概是小说里高级的循环论:事件互为因果,人物两厢亏欠,以逆天改命开场,以愿赌服输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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