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我和小伙伴们去箭括岭山后采拔野韭菜,深山中的野韭菜情味悠长。“四月深山桃花迟”。那时节,山外的周原大地各种果树都已长出了茸茸的小青果,但深山中满山遍野的野桃、野杏、野梨树,却花期正盛。粉红色的桃杏花和洁白如雪的梨花相互辉映,宛如一个浓妆艳抹的少妇,把山坡装扮得更加美丽。
“近水识水性,近山识鸟音”。初夏,不光满山遍野的花儿开得十分好看,各种鸟的鸣叫声也动听而又有情趣。山坡之上五音繁杂,犹如《百鸟朝凤》之交响曲。有一种鸟的叫声听起来很有意思,“咕碌碌滚到底”……听到这种鸟的叫声,小伙伴们就相互打趣:“你听,叫你咕碌碌滚到底”。还有一种鸟的叫声急促而凄凉,好像是在诉说着它悲惨的身世。“麻子哥哥,杀人强盗”(|55 52|55 52|)。听老人们讲,这种鸟有一个令人悲伤的传说:“古时候,山外住着一家人,家中有父母和两个儿子。大儿子是亲生的,小儿子是这对夫妻弟弟的儿子。弟弟和妻子不幸早早双亡,孩子交于哥嫂抚养,在苦难和不幸的岁月中,小孩慢慢长大成人。可是他却成了他继母的一块心病,她千方百计想将他害死。有一年春天,这个继母终于想出了一条毒计,她命兄弟二人去北山上种麻子。她给兄弟二人分了种子和种地的任务。临行前,她对兄弟二人说:‘谁种的麻子先生长出来了,谁就可以先回家’。谁知,母亲给弟弟的麻种是炒过的。哥哥种的麻子很快就出来了,他先回家了。弟弟种的麻子一直未能出苗,他后来死在了山坡上,变成了这种叫声凄凉的鸟。”
秋天,山上的野果子成熟了。记得那一年,我大约十二三岁,很想去山中采摘野果。中秋时节,去山上采摘的主要是山桃,苦李子等野果。在小孩眼中,野果子香甜味美,十分诱人。我决定跟着几个大人去深山中摘拾野果。可是父亲却不叫我去,他说:“浅山中没有果木,摘桃要跑五六十里的山路,你根本走不动”。但好奇和诱惑使我非去不可。后来,我终于同哥哥跟着几个大人去了。我记得是下午走的。一直走到第二天天亮时才到了目的地。沿途还有不少小河,我们还要涉水过河。整个晚上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半夜时,我实在走不动了,双腿疼痛,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感到我会立刻倒下,甚至死去。我求求大人们歇息一会儿,他们说:“才走了一半路程,现在还歇呢?”大人们仍然不停的赶路,四周是漆黑的暗夜,远处还时不时传来山狼呜呜的恐怖的怪叫声。无奈,我只有跟着走。后来的事情我已忘记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是如何度过那个痛苦而可怕的夜晚,不知道我是如何从深山中回到家里的,只记得我只吃了几颗山桃,却一颗也没有带回家中。如今,五十多年过去了,但时光并没有冲淡我对那个夜晚那无法言状的苦痛的记忆。
冬天,上山割柴又成了我们兄弟二人的”必修课“。那个年代,柴禾都是靠用扁担担回家的。当时到北山上主要割的是蒿草、黄柏蒹一类的软柴。(树杆、灌木枝等称作硬柴,蒿草、茅草类等称作软柴)上山割柴两头不见日头,赶天亮要走到目的地。带的干粮一定要藏好,山上的乌鸦眼睛可尖了,如果馍被它叼走,那整整一天就只能喝西北风了。柴割好后,把柴担扎起,担着担子就向山外走。人常说:“灶火门上掂担子”。开始,还感到不沉,但越走越沉。出了山,离家只有二三里路了,却越走越走不动了,就只能担着柴担挪脚脚。
我十五岁那年,腊八节,天气阴沉沉的,清早,天上还纷纷扬扬的飘着雪花。当时,父亲却命我和我哥去山上割柴。常上山割柴的人都知道,初冬柴好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浅山的柴都被割光了。临近过年,山上的柴就更难割了,要割一担柴要跑很远很远的路。加之那天是腊八节,天气又不好,我就不愿去,和父亲犟了几句嘴。父亲脾气大发,用一根桃木鞭杆狠狠的打了我一顿。无奈,我只有和我哥扛着扁担上山。后来雪也停了,到了山坡上,我脱了裤子看身上的伤,屁股上青一道、红一道,我在山坡上伤心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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