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警监程鄂》（八）——海滨仲夏
班长任海峰也帮着栗老师和战士们阻止同学们进一步深入海中 ， 态度和蔼 ， 还不时用手掌击水和同学打闹 。 这时栗老师和所有女同学都成了男同学们的围猎目标 ， 逐渐被困在一个圆圈儿内挤成一团 ， 宛如一只肥鹅带着一群肥鸭在水里扑腾着 ， 躲闪着 ， 惊呼着 ， 尖叫着 ， 伴随着格格的笑声 。 男同学们打水仗都很有经验 ， 左臂抬起 ， 手掌张开 ， 手心向外挡在眼在 ， 既不会被对方的击水溅到眼里 ， 又能随着掌握对方的位置变化 ， 便于自己调整位置 ， 避其锋芒；右手四指并拢 ， 虎口微收 ， 和拇指形成60度左右的夹角 ， 掌缘贴在水面上 ， 大臂带动小臂一震 ， 一束水剑笔直地击中目标 ， 绝对精确制导 。 女同学刚开始还能疲于应付地手指散开往上撩水 ， 象征性地勉强还击 ， 但战斗力的巨大悬殊使她们不一会儿就都非常有经验地双手捂着耳朵紧闭双眼一动不动束手就擒 。 更调皮一些的男同学悄悄靠近 ， 静待女同学感觉没了动静刚一睁眼时 ， 双手满满捧起一抔海水 ， 猛地扬在女生脸上 ， 眼睛里 ， 鼻子里都进了水 。 “哎呀”声不断 ， “程鄂…… ， 你怎么这么讨厌……”的嗔怒斥责声此起彼伏 。 这时 ， 男同学阵容中立场出现了分化 ， 有的看到自己心仪的女生被虐 ， 就脸上带笑手上带气儿地反过来攻击施虐者 ， 结果男同学们打成了一片 ， 一时水花四溅 ， 分不清人脸 。突然 ， 栗老师“啊！啊！”的惊呼声不断 ， 身体踉跄后仰着向水中倒下 ， 嘴里还吾自喊着“别！别！是我 ， 我是栗老……后面那个字还没出口 ， 人已经完全没入水中 ， 扑腾了几下 ， 两个人头同时浮出水面 ， 一个是栗老师 ， 另一个竟是班长任海峰 。“大海 ， 你干什么？” ， 栗老师抹去脸上的海水这才看清是谁在水底下抽她的腿 。 “大海”是任海峰的小名 ， 栗老师在一个门口儿看着他从小长大 ， 情急之下喊出了班长的小名儿 。“对不起栗老师 ， 我抽错了……”任海峰一脸惶恐和尴尬地㨤着头 。“这样很危险 ， 很容易呛着人 。 ”栗老师语带责怪地说道 。 “大家闹不要紧 ， 但要注意安全哈 。 ”“再是男生对女生要注意分寸哈 ， 别太过了 ， 毕竟男女有别 。 ”“好了 ， 时间也差不多了 ， 大家都累了吧？咱们上岸休息冲洗一下 ， 晚上还有篝火呢 。 ”本来前半句让一些精力旺盛意犹未尽的男生很是扫兴 ， 可最后一句让包括他们在内的全体同学都欢呼起来 ， “噢 ， 篝火喽 ， 太好了 ， 篝火喽”“心理素质太强大了 ， 从禁闭室里出来跟没事儿人似的 ， 当着其他同安学的面儿还跟和我胖子有说有笑的 ， 够狠啊你！”在暗中注视着班长任海峰一举一动的程鄂不禁暗自赞叹 。 不过……“都是老中医 ， 就别在我面前玩儿这些偏方儿了！”“再狡猾的猎人也逃不过狐狸的眼睛！”这句话是程刘二人私底下的默契——男孩儿到了这个年龄总是精力过剩 ， 没事儿找事儿 ， 还特别喜欢标新立异 ， 什么事儿都愿逆常规反着来 ， 骨子里是伴随着自我意识的增强在人前刷存在感 ， 特别是在异性面前 ， 特特别是在自己喜欢的异性面前 。 平日里 ， 以栗雅为代表的老师们是猎人 ， 他们这些调皮捣蛋的学生是狐狸 ， 但栗老师们根本拿他俩无可奈何 ， 所以才有了主宾倒置的这句“名言” 。 这回真遇着对手了 ， 程鄂太过关注班长 ， 浑然不觉他现在是猎人 ， 平时说了千百遍地那句话脱口而出 。想起刚才栗老师对班长的嗔怪 ， 忽然 ， 程鄂有了新主意 。 上岸后 ， 水性蹩脚的胖子刘元呛了好几口海水 ， 口喝难奈 ， 正在仰着脖儿 ， 嘴往前揪着还没碰到汽水儿瓶口儿 ， 被程鄂一把拽到了禁闭室 。“待会儿你一句话也不用说 ， 只管灌你的汽水儿 ， 一切看我的 。 ”程鄂这才对刘元说 。禁闭室的门开了 ， 班长任海峰又走了进来 ， 还是不咸不淡地问道：“又怎么了？”“任海峰 ， 我看你是班长再给你一次机会 ， 就刚才 ， 栗老师说让我俩再找你确认一次 ， 你到现在了还敢说你没偷汪曼娜的电子笔吗？明告诉你 ， 我们如果不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是不会又把你叫过来再问你一次的 。 ”程鄂脸上一副胜券在握 ， 志在必得的样子 。于是这才出现了前面的一幕 ， 班长任海峰被再一次叫进由禁闭室临时改造成的模拟军事法庭 。 第一次莫名其妙 ， 这一次莫名恼火 。 现在是下午14:00 。“我们把掌握的情况告诉栗老师了 ， 栗老师很生气也很伤心 ， 她不能接受你能做出这样的龌龊事的残酷现实 。 ”“栗老师！！ ， 怎么可能？”任海峰一脸地错愕 。“别啰嗦 ， 如果你是个男人就再签一份保证书 ， 写上时间 ， 下午两点 ， 你敢吗？”“谁不敢谁就是你养的！！”任海峰一改平素的温和语气 ， 直接走到桌前 ， 在一份新的空白的保证书上狠狠地再次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 因为用力过猛 ， 笔尖儿划破了薄薄的信笺纸 ， 任海峰稳了稳抖动不已的手指 ， 又挪了挪位置 ， 重新写下“任”的第一撇儿 。 写完把笔“啪”地一声扔在桌子上 ， 很不平静地走了 ， 圆珠笔吾自滚向桌边 ， 越来越慢 ， 到了边缘 ， 几乎已经完全停了下来 ， 但最终还是掉了下去 。写是写了 。 按程鄂原本的设想 ， 任海峰本应该是非常心虚地写 ， 但据他仔细观察 ， 班长明显没有任何心虚 ， 有的只是悲愤和背后隐藏的一丝丝哀伤 。 不管怎样 ， 高手过招 ， 情绪波动是败相已露的前兆 ， 无论是兴奋、低落、愤怒、喜悦 ， 只要波动 ， 就会影响理性 ， 影响心智 ， 影响感知、判断和决策 。 心止如水是一种现实中不存在的理想状态 ， 但面对胜负局 ， 谁更接近这种程度 ， 谁的胜算就大一些 。 显然 ， 程鄂突然杀的这一记回马枪成功地打乱了班长的阵脚 。 想到这里 ， 程鄂还是感到了一丝欣慰 。晚饭是部队准备的 ， 四两一个的碱面大馒头 ， 黄笼笼儿的 ， 麦香碱香混合着 ， 飘进每个人的鼻子里 ， 还有白花花的大米干饭 。 西红柿炒鸡蛋 ， 青椒炒肉 ， 紫菜汤 ， 再加上同学们一上午赶海的渔获 ， 炊事班的战士也给烹煮了一下端上饭桌 ， 更加别有风味儿 。 那时候即使家远的同学也是早晨从家里带午饭 ， 大课间的时候以班为单位送到锅炉房加热 ， 然后再集体拿回教室吃 ， 所以吃食堂对大多数同学来说既新鲜又丰盛 。 部队食堂的菜很实惠 ， 随便打 ， 而且肉很多 ， 基本上不是青椒炒肉 ， 而是肉炒青椒 ， 酱色浓郁的五花肉一大片儿一大片儿的 ， 就着碱面儿馒头很下饭 。 别说有肉有菜 ， 单那浓油赤酱的菜汤儿 ， 男同学拿馒头蘸着 ， 三口两口就是一个 ， 对吃米饭的同学来说 ， 这两个菜更是经典的米饭杀手 ， 油油的红红的拌在饭里 ， 就像有个铲子不停地往嘴里扒 。 “半大小子 ， 吃死老子 。 ”这个年龄男孩儿的肚子根本就是无底洞 。夜色降临 ， 集合点名准备篝火的时候 ， 少了好几个男生——这些人每一位中午冰砖+娃娃头都不下六七个 ， 这还不算自己带的汽水儿和小范围偷偷溜进军嫂小卖部喝的一罐头瓶一斤的散啤 。 过了好一阵才满脸苦涩地捂着肚子回到篝火堆旁 。 好不容易人齐了 ， 战士们拎着一个绿色方形的军用油桶 ， 将整个一桶柴油全部浇在柴火上 ， 引燃火堆 ， 随着同学们一声声低呼 ， 火苗呼呼悠悠地着了起来 ， 越来越高 ， 直至火星上蹿 ， 劈啪作响 ， 桔红色的火焰映红了天空 ， 也映红了师生们的面庞 。 所有人手拉手顺时针转着圈跳着集体舞 。“我们是五月的世界的花海 ， 用青春拥抱时代 。 我们是初升的太阳 ， 用生命点燃未来……”“同学们 ， 大家起来 ，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 听吧 ， 满耳是大众的嗟伤 。 看吧 ， 一年年国土的沦丧 。 我们是要选择战？还是降？我们要做主人去拼死在疆场 ， 我们不愿做奴隶而青云直上 。 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 ， 明天是社会的栋梁 。 我们今天弦歌在一堂 ， 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 。 巨浪 ， 巨浪 ， 不断地增长 。 巨浪 ， 巨浪 ， 不断地增长 。 同学们 ， 同学们 ， 快拿出力量 ，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合唱是最容易烘托气氛 ， 引发共鸣的了 。 随着振奋人心的合唱 ， 同学们眼里闪着光 ， 心中一团火 ， 回顾过往 ， 展望未来 ， 一时血脉偾张 ， 豪情万丈 ， 之前的种种隔阂龃龉仿佛一下子烟消云散 ， 彼此拥抱 ， 共同欢唱 ， 在这个海滨仲夏夜 。高潮过后 ， 同学们静静地围着火堆坐下 ， 有的耳语 ， 有的盯着篝火发呆 ， 有的干脆躺在细软的沙滩上仰望星空 ， 多才多艺的班长任海峰祭出少女必杀器——红棉吉他 ， 轻柔低吟的和弦 ， 伴随着文艺委员汪曼娜那甜美干净的嗓音飘上了夜空……“月亮 ， 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 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 ”“小时候 ， 妈妈对我讲 ， 大海 ， 就是我故乡 ， 海边出生 ， 海里生长……大海呀大海 ， 就像妈妈一样……海风吹……海浪涌 ， 随我漂流四方……”“同学们 ， 感谢你们陪伴我三年 ， 咱们即将毕业 ， 可能高中还在一个学校还在一个班 ， 也可能从此各奔东西甚至一辈子再不相见 。 和你们在一起的这三年 ， 是我最快乐的美好时光 ， 我有不少毛病 ， 也曾有意无意地伤害过你们其中的几位 ， 在这里 ， 我真诚地向你们道歉 ， 我不敢奢求你们的原谅 ， 因为我知道有些事不是我今晚这么一句话就能过得去的 ， 但我还是要向你们真挚地道歉 ， 不为别的 ， 否则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说到这里 ， 曼娜已经泣不成声 。 同学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蒙了 ， 好一会儿 ， 曼娜的几个闺蜜才起身过去温声相劝 ， 可劝着劝着便搂在一起出声地哭了起来 。就连死敌林立芳在篝火的映衬下 ， 眼中也是泪光闪烁 ， 她特别恨自己没出息 ， 一咬牙别过头背着篝火在眼部抹了一下 ， 心里定定地说：“我可以不恨你 ， 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 ”“什么情况？”连一向心硬如铁的程鄂都不禁有些动容 。 “哎！这时候胖子哪去了 ， 如此感人至深的场景一辈子也不知能不能遇上一回 。 算了 ， 这个不解风情的吃货 ， 他在这儿也白搭 。 ”程鄂迅速转头向栗老师瞄了一眼 ， 栗老师这才顿时醒悟 ， 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儿站了起来 。“同学们 ， 我相信曼娜同学说的这一切也是大家的心声 ， 感谢你们……刚说了一句 ， 就又用手背捂着鼻子说不下去了 。 ”“唉 ， 女人啊！还你妈老师呢？”一到关键时刻就知道挤猫尿儿 ， 真耽误事儿 。 程鄂不禁气急 。 这一声重重的叹息再次提醒了栗老师 。 她使劲儿顿了顿 ， 再次说道：“同学们 ， 让我们珍惜在一起的日子 ， 留住美好 ， 冰释前嫌 ， 彼此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 大家相互之间有什么当面说不出口的心里话 ， 可以写下来 ， 待会儿每个人可以逐一投到模拟军事法庭的那个小屋子里 ， 屋子里不开灯 ， 桌子上放了一个大纸箱 ， 大家可以把想说的话投到里面 ， 写不写名字都行 。 ”同学们对这个提议感到新奇但都很有共鸣 ， 虽然有的之前彼此已经写过毕业留言 。 于是各自从书包里掏出纸笔写了起来 ， 几个没有准备 ， 只带着饭盒来的男孩儿腆着脸向被他们中午在海里戏弄的女孩借纸笔 ， 女孩儿们还以白眼后最终还是借给了他们 。每个人写好后逐一单独进入那间不开灯的小黑屋中 ， 等前一个出来后把门关好 ， 下一个再上前推门而入 。 之后逐一登上基地准备的来回接送的大客车 。 可等了好一会儿还没见车发动 ， 好在同学们知道一起相聚的日子不多了 ， 相互之间有说不完的话 ， 没有一个人着急回家 。 最后依次上车的是班主任老师栗雅、班长任海峰 ， 紧接着本次曼娜电子笔失窃案二人专案组成员程鄂、刘元 。 程刘二人把那个同学留言的大纸箱搬到车上 。 程鄂向大家宣布 ， 要现场对号入座地分发同学留言 ， 考虑保护个人隐私 ， 就不当众宣读留言内容了 ， 同学们自己回去慢慢看 。 同学们都期待着能有给自己的留言 ， 真收到留言的同学更是兴奋不已 。 最后 ， 程鄂让大家安静 ， 宣布最重要的一件事 ， 那就是汪曼娜同学电子笔失窃案成功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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