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作家群|苗霞:叙述的迷踪和诉求的多意|余勉小说《虹》读书札记( 三 )


在读者已熟知马万里一切之后再读这篇《关于马万里的先进事迹报导》 , 无疑会觉得这是一场十足的荒诞戏 。 《报导》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手法我们只能称之为黑色幽默 。 从行文风格和表述内容上 , 《报导》重复着我们时代流行的感慨和格言 , 戏仿我们日常习见的公文体 , 那一张义正辞严的道德面孔 , 那一幅煞有其事的做作腔调 , 那满嘴正能量足足的侈言高论 。 公共话语中的高能在这种戏仿嘲弄之中成为一种滑稽之物 , 趋向于废热 。 显然 , 作者把颠覆的对象指向了我们社会公共媒体中的蒙蔽性和欺骗性 , 反讽性批评它们对事实真相的掩盖和混淆 。 但是让我们恐惧的是 , 谎言说得久了说得多了 , 就会变成所谓的“真理” , 会垄断性绞杀真相披露的一切可能性 。 所以《报导》会凭借权势的地位、粗大的嗓门叫嚣出社会的所谓“真相” 。
“关于行为艺术《临界》的一场论战” , 表面上看是讨论 “马松”这个人物 。 实际上 , 如果没有马松 , “虹”的故事只沦为肉的翻滚 。 恰是有了这个人物 , 故事才有了灵的追求 。 作为先锋艺术家的“马松” , 前卫、叛逆、轻物质重精神 , 在艺术上颇富创见 。 “马松”把自杀作为一种行为艺术展示给世人 , 尽管这种行为艺术在后来引起了纷纭争执 , 但他的死 , 无论是为了爱情而死 , 还是为了艺术而死 , 都是一种壮烈的精神殉难 。 作者想让这个人物撑拒起小说的精神维度 , 只可惜的是 , 该人物的刻画似乎有些薄弱 。 “马松”放弃“兰眉”时说过一句话 , 我以前爱的只是你的肉体 , 那就意味着他现在爱“虹”更多的是追求灵的一面 , 但“虹”身上的精神性又有多大体现?他们爱情的灵的追求又体现在哪里?我只能遗憾地说 , 无法看到 。
正是有了“番外” , 对故事人物和事件的评价狼烟四起 , 一片纷杂喧嚣 , 也正实现了小说的主旨追求——追求大含量和多意性 。 对于任何人事的评判 , 都并非一种独断式的回答所能够解决的 。 甚至于小说里的“马万里”这个贪官、嫖客 , 作者在刻画他的时候也展现出丝丝美好人性 , 比如 , 对“虹” , 他还葆有一定程度的尊重和关怀 , 不强逼不倨傲 。 小说中的人物 , 居于亦黑亦白、非黑非白的灰色地带 , 停留在明暗相交的地方 。 小说中的世界 , 是非定量、非永恒性的无限多面和多意的复杂世界 。 开放的语义场使小说保持着一种非确定性的可能性的开放式结尾 。 这种开放还强化了文本和现实的相互指涉 , 使得小说文本与社会历史形成互文 。 于是 , 读者就不仅仅是在作品中阅读故事 , 而是自觉不自觉地在社会历史中阅读故事 , 人物的命运就不仅仅是属于个人的 , 也是属于社会的 , 更是属于历史的 。 小说缺少严格意义上的封闭 , 脱离了文本的封闭性 , 最终指向无限广阔的社会历史时空 , 持续产生出意义的绵延 , 产生出一系列新的意义 。
小说是在这种开放式的纷纭中结束了 , 但读者的思索不会结束 。 这种思索结合作者的一首长诗《胡美丽的故事》更耐人寻味 。 《胡美丽的故事》写于1997年 , 通过下述的诗句读者可以看出:1997年的“胡美丽”就是2020年的“虹”的前身 。
“晚饭后的她 , 像一块甜食∕几只蚂蚁 沿着电话线前来觅食 ”
“华灯胀破了夜的内衣∕是谁在道德的背后拽开欲望的拉锁∕在人性裂缝里的她 不失时机地∕装上了本能的计价器”
“在夜晚的粘液中滑翔的她∕又在酒杯里冲浪∕在化妆品 药物 保险套的精心支持下∕她设备一流的活动中心的客流量∕使她的身价像道琼斯指数那样节节攀升”
“她二十二岁的青春∕就这样成为了一群官僚的殖民地”
“她胸前的两座教堂 曾经举行过多少次∕不属于她的婚礼 而哪一个新郎∕在市场经济的输精管里射过来的∕不是印着伟人头像的人民币”
有了“胡美丽”之后再写“虹” , 从《胡美丽的故事》到《虹》 , 作者其实是想打破诗歌的那种自我完成性和封闭的词语系统 , 谋求小说文本才具有的最大社会化含量 。 作者采取的途径有两条:首先 , 是上述分析过的以多种灵活自如的形式容纳生活的多方面内容 。 如:不同叙述视角变化造成的复调式叙述话语、悬疑的叙事手法、母故事中包孕子故事的套盒结构、空间化的结构剪辑等 。 唯有如此 , 才能把现实生活的丰富骚动来摄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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