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凌绝顶
“武当”凌绝顶国内最具号召力的名山 , 我几乎踏遍 。 登武当 , 是原“农友”志和先生力荐 。 “百度百科”也称“武当山是道教名山” , “亘古无双胜境 , 天下第一仙山” 。 我虽无比羡慕寿比南山 , 却以为出世于道、释 , 一活500年的传说 , 不如即将让人类“万寿无疆”的人工智能芯片更靠谱——虽然我明知即使真苟延到美国未来学家雷• 库兹威尔预言的2040年人类“永生”这个“奇点” , 也会被钞票门槛坚拒在“永生之船”码头外的人海里 。所以 , 武当山吸引我的并非“天下第一仙山” , 而是“亘古无双胜境” 。对于武当山建设在明代突然跃进的原因 , “百度百科”解释含糊:“明代 , 武当山被皇帝封为‘大岳’、‘治世玄岳’ , 被尊为‘皇室家庙’ 。 ” , 并不说明是哪位皇帝以及为何突然大力提携武当 。 倒是武当文化的研究者欧阳学忠先生等人讲清了武当山“暴发”的由来 。武当山取名自武当县(明朝初废止此)县名 。 战国时期 , 楚国为阻秦国入侵 , 在太和山下设武当县 , “当” , 挡也 。 武当山在文字上最早见于《后汉书•郡国志》 , 比武当县后生约700年 。 历史上虽有汉末南北朝被贬官员进此山修炼 , 但并非后来隋、唐、宋、元帝王推崇的道教 。 随着历代对武当山基建有所投入 , 唐贞观年间名声开始显赫 , 却仍在五岳归来“不看”之列 。直至明朝夺天下的太祖驾崩 , 篡夺侄儿(亡太子朱标的儿子朱允炆)皇位的朱重八四子朱棣面临王朝合法性危机 , 武当山得道高人张三丰辨势利、拍马屁 , 托蜀献王朱椿上奏老朱:陛下上位可是“玄帝荫佑”的呢 , 也算“君权神授” 。 只是须“大修武当 , 报答神恩” , 可让玄天大帝所授君权天下皆知、成为事实 。 朱棣对此妙计心有灵犀 , 也掂出了它对“朝野臣服 , 天下‘太和’”的分量 。 于是御笔一挥 , 假戏真做:“奉天靖难之初 , 北极真武彰显圣灵 , 始终佑助 , 感应之妙 , 难尽形容 , 怀抱之心 , 孜孜未已 。 ”继而册封:“武当山古名太和山又名大岳 , 今名为大岳太和山 , 大顶金殿名大岳太和宫 。 ”最后一声“钦此” , 大修武当的形象工程便轰轰烈烈 , 武当山迎来了空前绝后的建造山城大跃进 。道家谎言与原来并不合法的皇权合谋 , 使武当山坐拥“四大名山皆拱揖 , 五方仙岳共朝宗”的“五岳之冠”的显赫地位 , 浩荡排场 。一上山之前 , 劳动伊妹儿查了武当游“攻略” , 11月10日下午携合伙40年的温州籍内人(昵称“老温”)爬上上海南站的一趟绿皮车 , 在软卧车厢两个下铺还算舒适地睡了一夜 。 第二天上午车到武当山站 。在车站附近填饱肚子 , 乘总共3客的公交车赶往山门 。 景区有游览车直送南岩 , 顺利找到预订客栈 。 南岩景区处在武当山景点聚集度最高的中位 , 是道教所称净乐国太子得道飞升上天成真武玄天大帝之“圣境” , 一直是武当山36岩中风光最美的区域 。 这里设有抵达各重要景点的旅游车站 , 交通便利 , 且旅馆客栈、大小饭店、各种商铺齐全 。进2楼房间扔下拉杆箱之类 , 我俩立即投入蒙蒙细雨 , 搭游览车直奔朱棣感恩投资的“太元紫霄宫” 。紫霄宫是明朝皇家道庙 , 位于武当山展旗峰下 , 周围山地天然形似“二龙戏珠”的宝座 , “座”中庙、观建筑占地27万平方米 , 规模宏大 , 保存较完整 , 是当年朱棣浩荡的“武当山工程”中重大项目之一 。 这是一座建造在苍松翠柏之中 , 山水景色绝妙的园林道观 。 主大门高高的台阶下是一条弯曲的护庙小河 , 河边石栏与中间拱桥栏杆造型、雕饰一致 , 在岸边、桥上牵手拉出一组大致垂直却又舒缓优美的曲线 。 皇家道观边缘地带的讲究 , 使人顿生精致、尊贵、奢华的第一印象 。 紫霄宫浅红色的院墙中间是威武的山门 , 朝两侧延伸的围墙有大小不等、高低错落的墙楼 , 它们顺山势护着墙内众多殿堂楼阁 , 蜿蜒朝绿坡上扩展 , 形成一个美观紧凑的庙观群落 , 绿色的琉璃瓦和红色墙体在绿林中时隐时现 , 一派皇家神韵与气象 。可惜 , 紫霄宫正在大修 , 山坡上的大殿蒙着绿色的工程网 , 全院禁止入内 。 为不误武当时光 , 我们立即乘车返回南岩 , 按照游览图指示 , 朝南岩高处的精华地带攀援 。此时 , 武当山雨暂歇 , 登高远望 , 峰峦层叠 , 云海茫茫;回首幽谷 , 青山绿水 , 白雾蒸腾 , 如仙气缭绕、弥漫 。 据说这也是武当特色与胜景 。 我一路走一路寻 , 捕捉稍纵即逝的云雾与群峰婀娜缠绵的瞬间 , 紧张拍照 , 又将“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的信条抛弃(曾因此多次跌跤流血) 。走过“天一湖” , 踏入“龟背亭” , 攀上“动八景”之一的“乌鸦喂食”岭 , 未见一只乌鸦 , 就进了在悬崖上开凿的石栏栈道 , 透过覆盖栈道的石崖顶盖 , 南岩宫建筑群眉目渐现 。站在南岩宫碑亭 , 从石砌的高大拱门朝上瞭望 , 一组飞檐、蓝瓦、红墙的庙宇众星捧月般围着一座深浅蓝色装饰、镶两条红色横线的高大主殿 。 主殿墙壁和飞翘的双重房顶及顶上饰物 , 都是蓝色或蓝绿色的琉璃 , 相当精美、豪华 , 蓝色的殿身下是一座石砌的高台 , 高台两边各有石梯从地面通往第一层平台 , 然后合二为一 , 人们只能从中间石梯继续登高 , 上二层平台 , 来到主殿门口 。 二层平台两侧设有斜插的小石梯 , 通往护卫主殿的两座红窗、红柱的侧殿 , 就像朝堂上分列两旁、恭恭敬敬的文武 , 朝中间类似皇帝形象的大殿躬身行礼 。主殿双重房顶之间的竖式蓝色铭牌上是三个恭恭敬敬的楷书大字:“玄帝殿” 。这便是得道的真武大帝众多化身常驻人间的一处重要行宫 。沿着玄帝殿下的山道继续蜿蜒朝上行走 , 都是紧贴悬崖石壁的庙观建筑 , 形态、大小各异的山门、石碑、碑林、石崖摹刻穿插其间 , 成为仙山一统的链接 。 我们小心翼翼地在狭窄的石崖建筑内部空间缓慢前行 , 欣赏着紧贴石壁的建筑艺术 。 这些险峻建筑虽不是约旦佩特拉古城那种在山岩上直接雕凿出来的殿堂、楼宇 , 但在悬崖石壁上将大量石头“预制件”搬到这里装配的大规模“增量制造” , 也令北岳恒山上的“悬空寺”成为大巫面前的小巫:耸立在悬崖上的庙、观 , 纷纷尝试着将豪华、壮丽的殿堂的半身探出绝壁 , 将青山绿林着意点红;那些充当“空中走廊”的汉白玉石栏、步道 , 好像更喜欢悬空在山体的石壁外游走 , 从远处看那些建筑群盘桓在万丈深渊之上 , 极为险峻、英武 。这险峻、英武尤以元代建造的天乙真庆宫为最 。 为安全计 , 景区已将道观石台封死 , 只能透过小窗的窗栅铁栏 , 看那石栏角上继续朝外延伸的石雕龙头 , 顶着一座傲视群山与云雾的小香炉 , 这就是以小见大的典范制作——大名鼎鼎的“龙头小香炉” 。 远处 , 缭绕的云雾簇拥着一座手指般直插云雾的山峰 , 峰顶一棵劲松挺立 , 像是与同在空中常年探险的龙头香炉相知相惜 , 相守相望 。过了“天乙真庆宫”便无路可寻 , 须回头从来路下山 。 这时 , 我才轻松地开始欣赏皇经堂边悬崖石壁上的摹刻大字 , 与被岁月磨去棱角的青砖基座上的一块块石碑 。 古体字的“南岩” , 石壁上醒目的“独封丹峰” , 是对南岩自然与人文价值的标注;那真正“大写”成巨字的红色“寿”、“福”、“康”、“宁” , 显然是在弘扬道教的“终极”目标 。 这种理念的精神格局不大 , 看不出对日常与经验的超越性、终极性内涵 , 但却明显连接着地气 , 连接着中国百姓朴实的寻常生活目标 , 挥发的是中国实用主义哲学的正宗味道 , 也是道家两千年中不乏追随者的主因 。二第二天 , 主峰“天柱峰”被“凌绝顶” 。那日早饭吃饱 , 我与老温乘游览车直达琼台——名称弥漫着仙气 。 我们顾不得追究它的由来 , 匆匆登上缆车 。 与国内各名山景区一样 , 缆车只是将你扶上山、送一程 , 最后一段都要靠自身力气攀登 , 以显面谒真武大帝威仪的虔诚 。上山蛮顺利 。 下了缆车 , 我们就随着出站的人流朝山上行走 。 我照例撇下老温 , 嘱可随意慢行 , 上不去就在道边等我 , 自己则迅速穿越石雕栏杆内拥挤的游客 , 没想到只用几分钟就登临紫金城下 。紫金城是1416年老朱按自己居住的皇城紫禁城格局 , 顶层设计、亲力亲为 , 为真武大帝打造的“玉京”:“今大岳太和山顶 , 砌造四周墙垣 , 其山本身分毫不要修动 。 其墙务随山势 , 高不论丈尺 , 但人过不去为止 。 务要坚固壮实 , 万万年与天地同其久远 。 ”可见“玉京”建设的标准之高、之严、之精细 。 他同时派中央大员隆平侯张信、驸马都尉沐昕到工程第一线巡视、督造 。张信和沐昕忠实地执行朱棣指示 , 令工匠用巨石凿成“重达千斤”的条石 , 依山势蜿蜒而上 , 砌成一道欲与天地同在的坚固城墙 。 城墙涂饰黄色 , 如今虽已斑驳 , 但仍可想象600年前那阳光下的城墙宛如一条金环 , 将天柱峰的上层建筑和山顶金殿紧紧护卫 。 由此让人不难联想武当紫金城的神圣、庄严 , 原来自北京紫禁城威武的皇权 。从宽敞如广场的平台仰望紫金城 , 黄基、红墙、绿瓦 , 依山势而上、颇显陈旧的远年(或含近年复建、装饰如旧的)建筑群 , 仿佛神韵仙气依然 , 气势非凡 。紫金城内的通道都是精致、狭窄、陡峭的上山石阶 , 但海拔不高 , 攀登并不需多少力气 。 连我家老温都很容易登临太和宫 。 太和宫外是高悬“三教(即道、释、儒 , 是仙、佛与凡胎孔丘精神合资的股份公司)祖师”匾额的朝拜殿 。 我照例不拜 , 绕过拥挤的游客 , 直奔太和宫正殿 。太和宫是武当山最著名的道观之一 , 是朱棣的武当山浩大工程的又一重大建设项目 。 当时依山傍崖 , 建有510间设计精巧、整体巍峨壮观、连绵于青山云雾中的殿堂房舍 , 现只剩太和宫正殿、朝拜殿、钟鼓楼、小铜殿等寥寥几样“原装” 。 正殿内也只剩真武铜像和他的四大元帅、两大将军和一对伺候左右的金童玉女塑像 。穿过正殿 , 从右侧廊道登上20来级狭窄石阶 , 再沿弧形的城墙墙壁继续攀援一连串盖有遮挡风雨棚顶的台阶 , 就能走出宫群 , 站立在叠翠的群山、峡谷之中 , 依城墙俯瞰脚下的太和宫建筑群 。 身旁苍翠的深谷中(实为小莲峰顶) , 被方柱状的石砌基座高高托起一座小小的四面排门与窗户闭合的铜殿 。 这大概就是朱棣当年为建金殿 , 将元代大德年间(1307年)竖立山顶的小铜殿动迁后的安置地 。 我虽不大喜欢老朱 , 但对他动迁小铜殿的想法与方案倒颇为赞赏——600年前老朱的文物保护意识 , 不知是否令当今某些无视历史建筑价值而胡乱拆除的官僚汗颜?通向天柱峰顶金殿的最后一段山路是最长最高的一段 , 我足足奋斗10多分钟 , 才大汗淋漓地站到了人头攒动、海拔1612米的金殿前——武当终于被“凌绝顶”了 。如今已经不“金”的金殿 , 是永乐皇帝让真武大帝“独享”的海拔与含金量皆高的“高间” 。 老旧的豪宅不大 , 仅24.36平方米 , 却是黄铜打造 , 全部预制铸件经工厂化分体翻砂、雕凿、打磨 , 运上山后以榫卯安装 , 不见铸凿之痕 , 最后通体鎏金装饰 。 遥想当年金殿落成 , 双檐结构的铜殿“上檐作重翘重昂九踩斗栱” , “下檐施单翘重昂七踩斗栱” , “殿身铜铸隔扇” , 浑身金光熠熠 , 是一派何等灿烂辉煌的绝顶气象!窥探殿内笑纳老朱煞有介事的“感恩”把戏、无功受禄的真武 , 一本正经地端坐正中600年 , 两旁龟蛇二将拔剑警卫 , 近处更有金童玉女伺候 。 我心中不禁笑道:若传说中的净乐宫王子真的有情 , 早点晓得参与宫廷政变会有这般好处 , 定会不顾“君为臣纲 , 父为子纲 , 夫为妻纲”那一番直冒傻气的伦理纲常 , 直接降旨废了允炆小儿 , 就推朱棣上位 , 免去老朱为“永乐”呕心沥血、苦心谋划、铤而走险的四年叔侄战争 , 也可免除百姓沉重的战损 。假使如此 , 武当也许将满山金碧辉煌 。我这不良心思似乎让玄天大圣心中有些不快 , 下山时教我与老温一起接受惩戒 。先前 , 无论咨询伊妹儿还是客栈老板娘 , 都说上山乘缆车 , 下山步行观景为最明智的选择 。 见了大帝 , 我俩好汉心态尚未散尽 , 果断步行下山 。 走过顺山势弯曲的城墙步道 , 就是林中似乎永远也走不完的忽上忽下的山间石阶 , 有的石阶宽度不到鞋的长度 , 且相当陡峭 , 没有护栏 , 必须半踩着石阶 , 加倍小心地下行 。 途中并无预期的“一路景观” , 只先后越过从“三”到“一”3座马马虎虎的红色山门 , 漫长的下山路上只有一处像样景观——永乐10年赐建的“榔梅祠” 。据说该祠是武当16祠中保存最完整的建筑群 , 是纪念净乐宫王子到武当修行 , 在此见梅花、榔树好看 , 便折一朵梅花插在榔树上 , 然后自说自话:我若在此修炼 , 待到梅花在榔树上长成梅树 , 应是我修炼得道的标志 。 王子因而在此苦修多年 , 果然修得真武大帝的福气 , 此时梅花竟真的在榔树上扎根 。这种鬼话自然当不得真 。在榔梅祠对面 , 我在一间狭长的殿堂内见到了张三丰(塑像) 。 那是张三丰之计终于让老朱坐稳了“鸟位” , 皇帝特给张道长专设小殿 , 以示谢意 。再往下走 , 都是无穷无尽、上上下下的山路 。 我虽号称常走10公里的资深行者 , 此时也感觉肚中饥饿、浑身乏力、膝盖隐痛 , 腿部肌肉开始颤抖 。 我家老温仍被我远远甩在身后 , 拄着登山杖蹒跚 。 我坚持当先 , 只想发现前方亮底 , 好朝老婆子报喜 , 激励士气 。 然而 , 这种期待一次又一次破灭 , 迎接我的依然是弯曲的林中山路 , 还有最可恨的漫长高陡的上行石梯!我想不通 。 20多年前与一位年届退休的副院长攀登华山 , 他的腿脚还有些不灵便 , 我俩用4个多小时就走完20里上山路 , 从北坡攀上峰顶 。 那可是海拔2000多米高山啊 。 第二天上午从住宿的道观(海拔亦约1600多米)出发 , 只40多分钟就一气走到山底 。 这总高1612米的武当山 , 其中的一小段下山路为何如此漫长 , 快3个小时了 , 仍不见一点眉目?后来隔着宽阔的山谷巨壑 , 隐约看到对面昨日游历的“天乙真庆宫”和“皇经堂”所在的南岩紫霄岩景区 , 我方大彻大悟 , 心中暗暗叫苦 。原来 , 这下山路并不经过乘缆车上山的琼台(原指望下山走到那里乘游览车回南岩的住处) , 而是绕着群山的山脊山谷 , 朝南岩景区对面方向曲折延伸的 。 这意味着我们不仅要走完那段被缆车省略的高度 , 还要走完从琼台到与南岩车站的绕山长路 。 况且武当山下山路并非偶尔出现一段重新登山的上坡路 , 而是一种常态化的忽上忽下的艰难行程 。 我俩完全没有如此长行的心理准备 , 结果整整走了4个半小时 , 才疲惫不堪、几乎连滚带爬地在南岩旅游车站附近钻出山林 , 然后迫不及待地坐进一家看上去像是周围最大的饭店 。三约一个小时后我俩重回饱汉态 , 精神头复涌 , 想继续观景 。 向店家打听永乐十一年(1413年)建的“玄天玉虚宫” , 那是武当山最大的建筑群 , 全盛时期有2200多间房呐!跑堂小伙笑道:“‘玉虚宫’在山门外呢 , 你们要乘游览车下山 , 到景区外再打听 , 在这里我即使说了你们也听不明白 。 ”遵嘱我们回宾馆取回行李箱 , 搭车下山 。 出山后找到预订的宾馆才弄明白:这武当山道家庙观建筑所占地盘广大 , 延伸到现丹江口市(古称武当县、均州)市中心 。 可在马路对面的公交停车场乘1路或3路直达 。已经下午4点多了 , 得抓紧时间 。 公交车上依旧只有寥寥几个乘客 , 大约五六站路后看到市中心模样 , 热心的女驾驶员提醒我们:“去玉虚宫可以下车了 。 ”拐进直通宫前山门的道路 , 只见两旁房屋竟如徽式民宅 , 一水白色山墙都翘着层层黑色飞檐 。 这种江南乃至南方常见建筑构型 , 在北方城区分外醒目 。 整段街的房屋都是新的 , 留着待今后日月打磨、浸染的棱角与洁净 。 这种规模化的重建 , 当然出自地方政府改善玉虚宫周边环境的美意 。丹江口是南水北调“中线”的源头 , 伟大领袖1958年就在中国这张“可描绘最新最美的图画”的巨幅“白纸”的这个位置划了一条线段 。 10年后丹江口大坝屹立 , 将武当、均州之名与古县城一起送入水底 , 同时还捎走了净乐国太子的净乐宫 。 后来依丹江与汉江汇合处的大坝新建了丹江口市 。 好在玉虚宫所在的武当山山脚地势较高 , 未没入水库 。 因此 , 并非武当山玉虚宫被搬迁到了丹江口市中心 , 而是重建的新城区将武当山脚揽入 。 玉虚宫依然还属武当山人文配置 。玉虚宫是朱棣为真武大帝建造的又一“住处” , 鼎盛时期设有三城 , 即外乐城、里乐城、紫金城 , 三城内有72座道院 , 2200多间殿堂 , 是当年“北建故宫 , 南修武当”的最大工程 。 明朝著名文学家王世贞曾站在玉虚宫前连连赞叹:“玉虚仿佛秦阿房”!然而这一辉煌盛景早就在600多年的“天地翻覆”中几近消失 , 据说只留下钟楼与鼓楼等少数几样真迹与战火难以撼动的地下基石 。 但愿复建的主体建筑都能坚守600多年前的基础 , 以不枉复建古建筑仍有的历史真实 。重建的玉虚宫第一道过殿(山门)依绿草茵茵的山坡而建 , 中间是三个单层灰色飞檐罩着的三开三门的红色门楼 , 两旁各连一座绿色琉璃照壁 , 整体是应属道家风格的宏伟建筑了 。 越过此门 , 便是极为开阔的大道 , 两旁散种着不高的苍松翠柏 , 远处是斑驳的宫墙 。 如此广大的空间 , 能依稀辨识600年前纵横交错的屋基 , 是当年密布的重重院落与殿堂所剩的残迹 , 这大概就是“外乐城”的规模吧 。第二重过殿(山门)造型若忽略那单层一跨三门的低调飞檐 , 便与第一道类似 , 墙体暗红色的表皮似乎已剥落殆尽 , 更显老旧与苍凉 , 像是阅尽数百年沧桑 , 依然强打着精神在此坚守的高龄老者 。 由于没有说明 , 我不知它究竟是从明代穿越而来 , 还是现代的“修旧如旧”?进入二道过殿 , 又重现宽广空间和小松柏群簇拥着两座似乎历史久远的钟鼓楼的情景 , 这应是“内乐城”留下的历史疏影吧 。当这第二重大院行将收尾之时 , 一条护宫河横在第三重院落前面 , 只有一座石桥连接着色彩斑斓的第三道过殿 。 这道造型相对简约、色彩却最灿然的山门是重建的玉虚殿的“贴身侍卫” , 门内的空间不再广阔、宏大 , 山门与主殿相互呼应 , 定是600多年前武当山玉虚宫登峰造极时代的核心“紫金城” 。 这玉虚殿与武当山南岩的玄帝殿在造型和色彩基调上大体相仿 , 一眼就能看到它正五颜六色地年青 , 应是早就香消玉殒的古玉虚殿的现代替身——果然后来查得大殿2012年9月落成 , 刚刚7岁 。虽然玄天玉虚宫极大的院落几经复建 , 如今仍只有两条长1036米的宫墙 , 三道山门(亦称“殿”) , 两对钟鼓楼 , 一座玉虚殿 , 2200间馆舍的全盛时代早已走远 , 但是我仍不难想象整座武当山围绕当年那条160里的建筑线主轴 , 山上山下拥有20000多间屋宇的惊人规模与陈设极尽奢华的“黄金白玉世界” 。 据说武当山仅“仙山琼阁”的意境 , 就绵延140里 , 分明就是大明王朝重点建设的一座豪华山城 。 为了给武装叛乱夺得的皇权披上合法性外衣 , 朱棣与他的后代费劲了心机 , 而这种“仿佛秦阿房”的无节制的任性 , 则令人长叹、惊心!2019年11月12日武当日记2020年10月14日上海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