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是良”( 二 )


母亲|“我是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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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闲的时候 , 德良和父母端了板凳坐在院子里 , 聊天、吃芭蕉 , 对着大山发呆 。 新京报采访人员 冯雨昕摄
空闲的时候 , 德良和父母端了板凳坐在院子里 , 聊天、吃芭蕉 , 对着大山发呆 。 德良耳背 , 三人的对话声音洪亮 , 时不时大笑出声 。 李艳桃说 , 母亲在河南时很少这么高兴 , “没有人能和她说话 。 ”
李艳桃从小就知道母亲与别人不同 。
这次认亲之前 , 德良一直生活在河南新乡辉县冀屯乡 。 在李艳桃的印象里 , 德良常年5点起床 , 扫地、做早饭 , 等着和父亲李锡金一块儿出去放牛、种地 。 德良在河南没有名字 , 大家知道她耳背 , 叫她就直接拍肩膀 。
她始终无法学会汉语 。 她说的话语速快、鼻音多 , 河南的村里人听不懂 , 以为她是只会咿呀的哑巴 , 或者是精神病患者 。 见人听不懂自己说话 , 德良会显出很焦急的样子 , “急得转圈圈、摆手 。 ”
邻居建梅说 , 德良心地好 , 家里有吃的玩的 , 喜欢分给乡亲 , “你说不要不要 , 她也拉着你非要给一点 。 ”
有时德良会去村道上坐着 , 和街坊们烤火 , 各挎一篮花生 , 边剥边唠嗑 。 互相听不懂话 , 就各说各的 , 点点头也算是回答 。 德良会看电视 , 但听不懂、听不见 , 光看画面 。 这几年电视机的配置越来越复杂 , 她就连电视也不看了 。
读小学时 , 李艳桃的衣服、书包上被德良绣了许多花样 , 建梅觉得“一看就不是汉族的” 。 那时候条件不好 , 买不到漂亮的彩线 , 德良就拆了旧毛衣取线 。 建梅说 , 德良做出来的样式 , 许多人会夸奖 , 邻居家有孩子的 , 也会请德良帮忙做衣服 。 但也有人嘲笑是怪样 。 所以李艳桃不喜欢 , 觉得花不像花、虫不像虫 , 和大家格格不入 。
德良喜欢往后梳头 , 发际线也越拉越后 , 更显出额头的宽大 。 且她有拔眉的习惯 , “老是用线把眉毛拧到一块儿 , 夹着一转 , 给拽下来 。 ”李艳桃说 , 一次下雨 , 德良带伞去学校接她 , 有同学见了 , 在那里说 , 你看这谁 , 这么矮 , 还没有眉毛 。
整个童年 , 母亲是哑巴、疯子的污名伴随着李艳桃 。
上高中后 , 父亲李锡金向李艳桃确证 , 母亲是大姑买来、硬塞给他的 。 大姑也对她说 , 八十年代末 , 自己在新乡街上看到德良 , 又黑又瘦 , 觉得可怜 , 花了一千块把人领走 , 介绍给了离异且无后的弟弟 。
但父亲和姑姑都搞不清楚母亲的籍贯 , 只听闲言碎语说 , 母亲可能是四川、云南一带的少数民族 。
李艳桃说 , 数不清多少回 , 她见母亲坐在家门口 , 便喊她回家 , 但母亲喃喃说:“那不是我的家 。 ”又自言自语:“我的家在哪儿啊?我父母还在吗?”
2018年 , 李锡金因病去世 , 德良的喃喃变成了:“你爸走了 , 我要回家了 。 ”
“你知道我名字啦?我是良”
李艳桃已断断续续为母亲寻家12年 。
自从知道母亲是被拐卖至河南 , 为母亲寻家成了李艳桃的心病 , “听她整天念 , 要回家 , 想父母 , 有时候很难受 。 ”
最早是在贴吧发帖 , 但总也没人回复 。 后又加了许多QQ群 , 一有空就发布母亲的身份特征 , 亦无人响应 。 偶尔点进一些自称拥有寻亲数据库的网页 , 又被动辄几百的“会员费”给吓退了 。 也跟一些电视台的寻亲节目联系过 , 未得反馈 。
转折点发生在几个月前 。 有朋友告诉李艳桃 , 在网上看到布依族的小视频 , 所说语言和她母亲的话语极其相似 。 李艳桃便开始频繁地刷布依族的短视频 , 恰好刷到一位布依族博主黄德峰 , “他说的‘吃饭’、‘喝酒’等词汇 , 都和我妈平时说的一样 。 ”
母亲|“我是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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