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夏榆:走在地狱的屋顶凝望花朵 | 创作谈( 二 )


花城|夏榆:走在地狱的屋顶凝望花朵 | 创作谈
本文插图

小说家有属于他自己的工作现场 , 优秀小说家的工作方式更多类似于隐修者或炼金师 。 我知道加缪在他最后的时刻 , 惟一的志愿就是离开巴黎的喧嚣 , 避开缠绕困扰他的公共生活 , 躲到美丽而幽静的普罗旺斯乡间沉下心来专注写他想要写出的杰作 。 好作家到最后都是如此 , 想到我每天可以专心于卡夫卡和加缪的志业 , 真是既幸福又惶恐 。
【花城|夏榆:走在地狱的屋顶凝望花朵 | 创作谈】我摆脱写作的焦虑和惶恐方式是 , 因为懂得“写作作为祈祷的方式” , 也体验过祈祷和灵性生活给予自己的恩惠 , 会对自己说:“就这样 , 挺好的 。 ”
“在工作的静谧里 , 只和永生为友” 。 这是福楼拜说过的话 , 此言不虚 。 福氏的外甥女加罗林·高芒维勒回忆舅父:“他每天工作 , 一直保持着一种极端的规律 。 他把自己摆在工作里头就像把一匹老牛驾在犁头 , 并不在乎灵感 , 他讲 , 等灵感会把人等枯竭的 。 关系到他的艺术 , 他的意志力是坚定的 , 耐心从来不会疲荼 。 他喜欢对自己讲:'我是教会末一位圣父' 。 说实话 , 他还真像一位修士 。 ”
纳博科夫在他的《文学讲稿》评论道:“没有福楼拜就不会有法国的普鲁斯特 , 不会有爱尔兰的乔伊斯 , 俄国的契诃夫也不会成为真正的契诃夫 。
我说 , 没有福楼拜 , 也不能会有法国新小说 。 看到罗伯·格里耶、克洛德·西蒙对福楼拜的热爱与师承 , 法国新小说派的主将们习惯丢弃各种文学偶像 , 比如雨果和巴尔扎克 , 福楼拜却被他们奉为写作导师和人生榜样 。
好吧 。 我想说 。 现在福楼拜是我的职业写作的榜样 。
在我的心里有个万神殿 , 它们是映照我的精神之光 。
3
“他是众生中的一人 , 他试图在众生中尽力为人 。 ”
这是摆在我书架上的《孤独与团结:阿尔贝·加缪影像集》里的语句 。
也许因为长久生活在幽暗世界 , 我更愿意被杰出的心灵之光映照 。
注视外部世界 , 也关切个人存在;保持对公共生活的热忱 , 也捍卫心灵和精神的自由 。 这是我个人持守的写作伦理和道德原则 。 如今写作成为我的日常生活 。 在母语里我找到自己身心灵的安顿之所 。 安顿也即获得庇护 , 也是我经常说的庇护所 。 意指那些可以让你心灵安宁 , 精神稳固 , 肉身欢欣之所 。 奥地利作家彼得·汉德克 , 是我缓慢喜欢起来的作家 , 在对他的繁复阅读中我看到他为自己选择的精神庇护所 , 是公厕、墓地、铁路隧道 。 他是大智者 , 了不起 。 我是普通的凡体肉胎 , 我给自己选雪国的森林、映月的湖泊 , 故乡的石窟 。 这些庇护所刚好构成我的三维空间(幅度够辽阔的):老年的安居之所 , 青年时期的简朴居室 , 少年时期的游乐场 。 是的 , 在未来的时光中 , 我游走在这三维之间就满意 。 此生不需要更多 。
回想大半生的时光 , 我也是阅尽世道炎凉 , 看遍人间繁花与凋零 。
自由的智识生活 , 这是我现在心仪也安享的生活 。 瘟疫之年在人类如恒河沙数的死亡降临地球的时候 , 我们需要过一种免于恐惧和匮乏的生活 。 无有恐惧和战胜恐惧 , 这是我一直喜欢的精神品质 , 就像古希腊哲学家信奉的勇毅和坚韧 , 越是在绝望的时刻越如是 。 我喜欢日本诗人小林一茶的诗句:“我们走在地狱的屋顶上凝望着花朵 。 ”这句诗是波兰诗人米沃什在接受《巴黎评论》访问时引述过的 。 是的 , 我喜欢米沃什这样的人 。 经历噩梦 , 同时又与噩梦保持距离 。 他是生活在多维空间 。 米沃什 , 我的万神殿里永久的光源 。
被自由的智识之光照彻 , 我会有蒙受恩泽的幸福感 。
花城|夏榆:走在地狱的屋顶凝望花朵 | 创作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