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管所里的优等生|少管所里的优等生:反杀校园霸凌者入狱6年( 五 )


早些年,丈夫在开阳县工作,经常不在家,她工作也忙,却从来没想过撒手让外婆或阿姨们带,要么把陈泗翰一块带到办公室,要么牺牲更多的休息时间照顾陈泗翰,她认为这是自己作为母亲的责任 。陈泗翰转学到瓮安后,她每天晚上都要跟他通一个电话,了解他的日常生活、学习情况 。她觉得自己作为家长,把该做的教育都好好做了一遍,可没有人告诉她,孩子在学校被人欺负了要怎么做?
后来,李荣惠和五姐开车回瓮安,到陈泗翰的二伯家取同学们给他写的联名求情信 。她们目睹了另一起校园暴力,“就在旁边一个小巷子里,几十个学生围着一个孩子打,还有这么长的西瓜刀,他们就你一脚我一脚地踹,那个小孩脸上都是血 。”两个人在车里哭成一团,五姐把车开到二伯家楼下,让李荣惠赶紧进楼再报警 。她们想到陈泗翰,那天是不是也被这么多人围着打?
五姐说,“就是从那一天起,我妹妹才想通了 。好歹昊儿还活着 。”
李荣惠庆幸儿子还活着,可不该儿子背的罪,她不希望就此留在儿子档案里 。李荣惠找了几十个律师,都跟她说八年判得过重,却没有人愿意接这个案子 。申诉材料寄到黔南州检察院,几年下来,光打印费就花了上千元 。始终没有回音 。
唯一的一次,州检察院给她打电话,“李荣惠,把你的材料拿回去” 。她到了那栋新建的大楼,地板锃亮,能映出人影 。从值班的小姑娘手里接过材料,刚下到大厅,她就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了一场 。那一次,李荣惠是真的想过放弃 。但哭完,想到少管所里的儿子,“我们都放弃了就更没人帮他了 。”
少管所里的优等生
陈泗翰说他记不起李明明的模样了 。挨打那天,因为恐惧,他始终垂着头,避免和他们对视 。第二天,从手术中醒来,才得知李明明死亡的消息 。他躺在病床上哭了,他说不清那一刻的感受,极其复杂,既害怕又难过,他对李明明有愧疚,也无法相信自己从此“手上沾血” 。
过去的十五年,他都是最循规蹈矩的那类孩子 。在少管所,父母、代理律师都问过他,未来有什么计划?他说想继续读书 。案子进展不乐观时,他一开口还是说想读书 。父母、律师都感慨过,“孩子是不是被关傻了?”
对他来说,这是自己最熟悉的事情,也是确定自己还是过去那个自己的方式 。
2017年8月,陈泗翰的同学第一次到少管所看他,他们刚高考完,陆续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李荣惠带了三个同学进去,她记得陈泗翰那天很开心,一直在笑 。月底的亲情电话,陈泗翰第一次主动让她寄课外书过去 。也是在那一年,陈泗翰让家人给他寄了一把吉他 。
劳动回来,只要有时间,陈泗翰就抱着琴练习 。有时候,监室里的二三十个孩子在说话、打闹,他听不清琴声,但只要摸着琴弦,他就感到平静和满足 。娱乐时间过了,吉他被收回去,他就捞出书来看 。音乐和书籍给他建起了一个庇护所 。
洪其俊跟陈泗翰有一些共同爱好,比如练字,有空闲的时间,可以拿笔写字时,两个人并排坐在书桌前临摹字帖 。还有唱歌和弹吉他,他们自己看教材,摸索着练习和弦 。
进少管所之前,洪其俊在班里的成绩勉强够得上中等水平 。晚上和陈泗翰一块值班,他总看到陈泗翰捧着书,值班一小时,陈泗翰就能看一小时 。他试过读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那是陈泗翰很喜欢的一本书,提过好几次,“刚开始看的时候觉得没什么意思,看久了好像也还行 。”洪其俊看了很久,最后好像也没看到结局 。
因为表现良好,陈泗翰在2017年被任命为班组长,协助管理一个监区的二三十个少年 。监室是另一个江湖,里面的孩子大多脾气暴躁,三天两头就能因为一些小事起冲突 。“当时很多人都觉得我做不了,我都觉得我做不了 。”他说 。
陈泗翰在少管所里做的最多的事是观察和思考 。刚去的时候,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少管所也是一种集体生活,“你不说话可能别人会想歪,反而不好 。”他观察别的老犯,学习如何快速适应这个环境 。观察其他班组长,学习好的管理方式 。还要观察监室里的其他孩子,有人起了冲突,白天参加劳动,他手上在动,脑子里在想,如果是我和别人发生冲突了,我会怎么化解?想清楚了再跟监室的孩子沟通解决方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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