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批评|文艺批评 | 刘海涛:在光与光相遇的缝隙——读陈应松《森林沉默》( 二 )


祖父说蕺玃“就是只野猴子” , 这话可做多种理解 , 不过也隐隐说明在森林文明内部 , 人们对自我的认知是存在局限的甚至是狭隘的 , 可能也需要一面来自外界的镜子 。 花仙眼里的蕺玃更加公正客观 , “不识字就真正是一只猴子 , ……如果你识字 , 你就是人” , 不仅还蕺玃以尊严 , 也显露出森林与城市根本不同点及其分化的原点 。 森林的确有着如小说中所说的“没有派出所 , 只有良心”样的文明 , 可爱的东西 。 在森林沉默的胸怀里 , 唯有强大的认知与情侣般的默契才能感知其善良、温柔、苍凉与野蛮相混合的文明与礼规 。 正因如此 , 这种可爱的东西 , 能保持多久又是一个问号 。 从小说中大家对黑熊的处理态度、以及王小喜祖母听到采药人喊“斗地主了”(扑克牌游戏)时上吊的做法可以看出 , 那片森林抚育出的人们的观念与现代生活的差距 。 这是否从侧面暴露了那些被原始美好包裹下的幽暗 , 可爱的东西的脆弱 , 而不只是表面的粗俗?
文艺批评|文艺批评 | 刘海涛:在光与光相遇的缝隙——读陈应松《森林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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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应松《森林沉默》
译林出版社2020年版
相较于这种粗俗 , 城市里的文明人则呈现着另外一种精致的虚伪 。 花仙男友——构陷老师的坏男人就是一例 。 他所言“只有隐秘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一直在我的内心打转 , 让我一次又一次探问这是真理还是城市文明里的那些苟且;它与森林里人们直白的粗话以及洞中麻古叔与二十男人、女人探宝中发生的性骚扰事情的距离有多远?是作者要直白化地告诉我们两种文明的背后是什么吗?还是它们都有共同的不堪?而这部分叙事似乎也隐喻着城市的文明人需要对森林的再认识与对自我及现代文明的再认识 。 遗憾的是 , 花仙自杀结束生命 , 如果是作者想寻觅的自赎 , 从森林深处寻求解脱的方式 , 那是不彻底的 , 也是不光明的 。 因为这种自杀式的结束 , 除了带有救赎的味道还有“殉道”的情怀 。 那么“道”在何方 , 森林是吗?森林的沉默是吗?如果不是 , 那么或许只有一种解释 , 是一种牺牲 , 是为唤醒蕺玃(这一象征原始生命文明力量的“怪物”)回归现代文明 , 在与蕺玃生命相融合后做出的选择 。 也就是说 , 花仙找到了那个坏男人所问的“灵魂在哪儿” 。 并以自己的行动唤醒了那里的灵魂 。 任何一种进驻成为其主人都是要有代价的 。 比如时下的凤凰男、孔雀女进入城市 , 不管那是主动还是被动的选择 , 都有可能在奢华与浮躁中迷失一部分自己 , 这代价是与他们成为这里主人相辅相成的 。 花仙也是一样 , 选择了森林 , 也要有代价 , 甚至生命的代价 , 不是所有的美好都是与美好或纯洁相关联 , 可能正好相反 , 这或许就是所谓凤凰涅槃……而那个坏男人(我一直没有把他的名字写出来 , 因为他对于我来说应该只是一个坏的符号 , 代表着那些文明之中的幽暗) , 同样会唱咕噜山区民歌的人 , 并没有从森林中汲取到应该汲取的东西 。 与之对应 , 坏男人构陷的谭三木老师 , 虽是被蒙蔽的 , 但在一切功绩成为泡影的情况下(“我的院士可能要黄了”) , 依然替坏男人“向学校申请” , 并说院士身份不过是身外之物……彼此映衬的光影中折射出森林深处那些被纯朴遮盖的东西 , 以及城市文明中被忽视的“有声的沉默”呢?充分体现了救赎是相互的 , 牺牲是相互的 , 而不仅仅只是森林单方面的沉默抑或城市单方面的喧嚣 。
文艺批评|文艺批评 | 刘海涛:在光与光相遇的缝隙——读陈应松《森林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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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塔洛·卡尔维诺(Italo Calvino)
小说中的森林可以解读为几个层面:森林中人眼里的森林;城市中人眼里的森林;而对于森林中人来说 , 城市可能也意味着一种森林 , 一种人们常说的钢筋水泥的丛林 。 但不管森林是原始的还是现代的 , 都是孕育我们的地方 , 进化着我们 , 也被我们所进化 。 因为这些现实的森林都是我们存在的必须 。 这些也只是物化的森林 , 归其根本 , 还是“人心的森林” , 真正造成我们不同境遇的东西 。 它可以成为城市喧嚣的森林;也可以成为大自然里沉默的森林 。 无论哪一种 , 都需要去开垦 , 去挖掘 , 更需要去反观 。 面对城市的喧嚣 , 森林是沉默的 , 而这种沉默是否也与喧嚣一样反衬着自己的一种孤寂 , 一种久违的期待 , 一种与更文明的距离呢?所以从这个维度讲 , 无论森林是吴兴华心目中的“理想国度” , 还是陈应松的“精神故乡” , 终究都更多是属于过去的 , 属于记忆的 , 这场“森林体验”是以“出森林”(出森林人之森林 , 出城市人之森林)为目的的 , 他们面对的哪一种未来都是对原来自我的超越与善良本性的回归、提升 , 是平衡的趋向 。 如“奥德修斯旅程” , 要克服倒退的诱惑 , 完满“过去的理想秩序 , 正是我们对已丧失的过去的记忆 , 使我们确信征服未来是值得的”(卡尔维诺语) 。 但森林及其文明作为人类孕育发展中的一个子链 , 无论从小说描写还是实际发展情况看 , 都是需要完善的 。 这两种文明应该是互相校正而又互补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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