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瘫患者|脑瘫游戏主播流量的猎物与弃儿( 二 )

 脑瘫患者|脑瘫游戏主播流量的猎物与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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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月,王涛随家人来到厦门,妈妈建议他去乞讨。王涛不甘心,在网上浏览了几百条招工信息,终于看到一则没要求“身体健康”的,那是家电子厂,管吃管住。王涛抱着一丝希望,第二天独自坐了两小时公交车来到工厂,可刚到门口,他就被保安赶了出来。之后,王涛又尝试看门、网管这类似乎不需要动手的工作,多数时候,招工方甚至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应聘均以失败告终,一个月后,王涛接受现实,拿起塑料碗,开始在中山路乞讨。乞讨加上捡垃圾,王涛攒下一些钱,买了部799元的新手机,代替快要报废的诺基亚。那段时间,王涛还认识了个同乡女孩,对方在奶茶店工作,有时会给王涛买份10元的快餐。两人熟悉后,王涛觉得喜欢上人家,在微信里表了白,他没有说“我喜欢你”,而是说“我想喜欢你”。女孩回复王涛,自己有男朋友了。这件事让王涛消沉了一阵子。为排解郁闷,他迷上王者荣耀,“每天打游戏,没时间想乱七八糟的事”。跟王涛之前玩过的所有游戏一样,起初他没法正常操作,拖了队友后腿,常被人举报,甚至被封号。王涛不服气,一闲下来就练英雄,花了半年,王涛打上王者段位。王者荣耀当时的用户规模突破两亿,游戏内按战绩分段位,王者是最高段,一度只占全部玩家的3.19%。在中山路一个店主建议下,王涛决定发掘这项技能,开始摆摊代练,同时直播。带给王涛成就感的这份工作,很快遇到阻碍。和所有在中山路摆摊的小贩一样,王涛常被城管驱赶。一次,城管没收了王涛的广告牌,他想要拿回来,双方僵持不下。争执中,城管动了手,一巴掌扇在王涛脸上,他跌坐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好多人看,但没一个人管我”。祸不单行,2018年7月,王涛的妈妈生病,准备回老家医治,退掉了租住的房子。王涛感到有点不甘心,不愿回去。父母没有多劝他,只留下300块钱,让他自己“找地方住”。父母离开后,王涛开始在街头流浪。他白天捡垃圾,晚上摆摊。收工后,王涛和七八个流浪汉一起,去商场找一张长椅过夜。附近最便宜的房子,一个月要800元,为尽快租到房子,他能省则省,到了饭点,就去美食街,在餐桌上找没被收走的剩菜。对于王涛来说,租不到房子的原因不仅是缺钱,看到他的样貌,很多房东不愿意租房给他。流浪十几天后,在另一个店主的担保下,王涛终于住进一间三平米的棚屋,月租250元,只有一张木板搭成的床。 脑瘫患者|脑瘫游戏主播流量的猎物与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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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棚屋的楼道只有一人宽棚屋没水没电,夏天晚上太热,王涛干脆睡在街边的长椅上,直到那个视频爆火,改变了他的命运。 脑瘫患者|脑瘫游戏主播流量的猎物与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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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至少5小时的直播时间,比王涛想的要疲惫。他很难长时间集中注意力,身体常不自觉抽搐。每个月有一周,王涛还会被安排在凌晨12点到6点直播。对于游戏主播来说,吸引粉丝一靠竞技水平,二靠有趣的直播间氛围,王涛水平不差,但在高强度的竞技中,他只能靠两只手指操作。由于语言障碍,王涛没法在直播时和粉丝交流。多数时间,直播间冷冷清清,偶尔有粉丝夸奖王涛的操作,他只能简单打字回复“谢谢”。即便如此,他还是常在打字的功夫被对手击杀。公司的运营只好在直播间添加提示语:“主播脑瘫后遗症,不会说话。”为解决这一问题,公司承诺给王涛安排专职的解说,一直没招到合适的人,便没了下文。为打破尴尬的气氛,王涛试着在直播时放动感的背景音乐,甚至放岳云鹏的相声,收效甚微。王涛着急了,如果无法成为大主播,三年后不能和公司续约,他可能又会回到原点;“别人可以回去读书、找工作,我只能接着睡大街。”王涛每天按时上下班,一周七天从不请假,但观看他直播的人数停留在三百左右,他每个月的礼物收入,只有一两百元。 脑瘫患者|脑瘫游戏主播流量的猎物与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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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王涛做直播12月,公司领导频繁找王涛谈话。他明白自己没做出成绩,签约时领导口头答应的五险一金,他识趣地没再提起。2019年1月,由于王涛流量过低,公司把他的底薪降到1000元,并收回了入职时赠送他的直播手机。成为主播后,王涛吃饭不是点外卖,就是到公司附近的小店点餐,开销比以往大。发现工资不够用,王涛不想再麻烦家人,权衡下,他借了笔2000元的网贷。2月,王涛自己的直播手机坏了,觉得手机是让他翻身的工具,他又借了5000元,买了台二手iPhone,“不能心疼钱,反正有工资,可以慢慢还”。拿到新手机后,王涛尝试自救,联系到几个人气不高,但声音甜美的女主播,自己掏钱请她们做解说,每小时15元。直播间虽然涨了几百个观众,但礼物数量仍不足,入不敷出,王涛只好放弃这个方式。“请些人气大的女主播或许会有用,但公司当时已经完全不管我了。”在王涛看来,公司在断定他火不起来后,就任由他自生自灭。王涛寄希望于像去年夏天那样再火一把,他白天上班,晚上又回到中山路摆摊代练,同时用公司的账号直播。可那个月,公司以直播时长不够为由,停发了王涛的工资。后台显示,那月王涛的直播时长超过200个小时,超过规定时长,但公司认为,王涛的摆摊直播是个人的行为,不该算在工时里。王涛拿着当初和公司签的文件去法院维权,对方告诉他:他签署的主播协议,不是劳务合同,没有法律效力。王涛在那一刻明白,“他们是在蹭我的热度”。很快,公司撤掉负责王涛的运营,频繁找他谈话,暗示他自谋出路。王涛忽略暗示,每天照例去公司上班。同事们都尽量避免和他说话。王涛成了公司里的隐形人。有次,一个主播抢占王涛的直播间,王涛去找管理人员理论:“粉丝多可以为所欲为吗?”对方态度冷淡,只让王涛明天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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