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北京教授的乌托邦难题( 三 )

一个北京教授的乌托邦难题
村合作社管理层成员放置介绍牌 , 布置景观 。 周航/摄在漫长的农耕时代 , 河边村村民有着悠久的集体劳作传统 , 收甘蔗几家人一起 , 一天收一家 , 建房也是一起出工 , 主人家管饭、管烟、管酒 。对此 , 其他村民在私下说 , 合作社成员领钱干活理所当然 , 而且他们分配客源也倾向于自家 , 并不公平 。此前 , 客房分配的原则就是平均主义——谁家收入少 , 就往谁家排 , 谁家房子晚建 , 也多安排 。 2019年初 , 宋海燕在全村近两百个人大群公开了收入 , 数字非常接近 , “没有一个人说话” 。但她现在反省说 , 之前的分配看起来公平 , “实际上是不公平” 。 它忽略了村民的投入程度 , 没有奖赏那些积极建房 , 用心经营的人 。最近 , 宋海燕又被一个村民气到了 。 前段时间有大批客人来 , 但一个单身村民没有准备好牙刷等用品 , 他不参与集体采购 , 让去隔壁家借也不愿意 。 宋海燕在群里发了火 , “以后就不管你了” , 对方顶嘴 , “不安排就不安排 , 又不指望这个吃饭 。 ”宋海燕赞成合作社管理层现在的做法 , 择优分配客人 。 她也观察到 , 在河边村 , 初步的贫富差距正在显现 。 特别是开餐厅的五户村民 , 这些餐厅都是李小云团队帮建的 , 因为拥有客房外的第二份收入 , 正和其他家庭拉开差距 。目前 , 河边村新产业的运营仍仰赖李小云团队 。 李小云的博士生陈邦炼最近正在村里写论文 , 主题是“考察外部力量能否培养起农民的主体性” 。 “如果和以前比 , 他们有了更多自己的思考 , 但如果标准是他们自己能运营村子 , 那现在肯定还没有 。 ”陈邦炼说 。一个北京教授的乌托邦难题
8月13日 , 几位村合作社管理层成员结束了在县里的驾校学习 , 回村聚餐 。 周航/摄影原始村庄与外部世界很长时间以来 , 除了给村里招揽客人 , 宋海燕也一直提防外部世界过多侵染村庄 。 散客住房就能在村民家吃饭 , 有客人主动多掏钱 , 宋海燕直接拒绝 , “其他村民看到了 , 以为吃饭要额外花钱 。 ”她很清楚 , 河边村并没有完全得到市场检验 , 很多客人都是李小云的朋友 。 但她也怀疑 , 是否要完全市场化 。 去年 , 河边村住宿餐饮为主的新产业收入超过120万 , 宋海燕估计 , 两百多万就会是河边村承载的极限 。 来客再多 , 用水和排污都会跟不上 。不像一些完全商业化的景区 , 河边村确实很大程度上保留了质朴的一面 。每个村民都会热情地邀请陌生来客坐下来喝杯茶 。 北京孩子的夏令营活动 , 一些村民拿来蜂蜜售卖 , 但没有主动开口推销过一句 , 只是被动回答问题 。 出于信任 , 一位家长决定购买蜂蜜 , 但村民坚持去他家品尝后再议 。一个北京教授的乌托邦难题
村民家的客房 。 受访者供图与此同时 , 另一些变化也在悄然发生 。 “现在什么都要钱 。 ”尹文刚说 , 有的人家母猪要配种 , 需要其他人家公猪借种 , 就要掏一百块 。 现代化改造前 , 这些猪在村里自由活动 , 从没有出钱一说 , 但尹文刚并不是排斥现在的做法 , “这个时代 , 靠自然经济没法过日子 。 ”最近 , 尹文刚一直在盘算全家来年的收入 。 橡胶是十多年前种的 , 这两年才产胶 , 价格跌了很多 , 但一年也能挣上一万出头 。 花椒苗有两种 , 要是收成好 , 能挣三四万 。 砂仁要是有收成 , 也能挣三四千块 , 再卖上几只猪 , 加上客房收入 , 一年有望达到七八万收入 , 不仅还清债务 , 还能攒下不小的积蓄 。“但这是理想状况 , 要是家里人不听我的安排就没办法了 。 ”他担心的主要是二儿子 , 比如通宵割胶回来 , 躺下就不愿起来 , 不想去喂猪 。大儿子在外打工 , 自己养活自己 。 二儿子只有20岁 。 初中毕业后 , 短暂地去县里打过几次工 , 每次做几个月就回家 , “家里待着舒服” 。 挣的钱早就花完 , 除了和朋友吃喝 , 还买了超过3000元的手机 , 和一辆漂亮的黄色摩托车 。 摩托车是分期买的 , 最后七个月没钱 , 尹文刚给还上了 。在河边村 , 像尹文刚二儿子一样的年轻人很多 。 玩王者荣耀是他们的最爱 , 村里通4G前 , 他们会结伴晚上偷偷溜出去 , 去有信号的山脚 , 烧一堆火 , 围着组团打游戏 , 一直到半夜才回家 。河边村的很多年轻小伙 , 包括合作社几位管理层 , 现在依旧单身 。 这几年 , 只见姑娘外嫁 , 看不见娶媳妇 。 一个结了婚的村民在酒后一脸诚恳地说 , 担心自己死后都没人抬棺 。这也是李小云为村庄担忧的地方 , 即使办公室装修得现代化 , 配备汽车 , 年轻女孩还是向往城市 。在河边村 , 他最关注的也是年轻人和孩子 。 在所有事里 , 他排在最重要位置的就是建了一个幼儿园 。 八月的连续两周 , 博士生陈邦炼每天上午给三到六年级的孩子上英语课 。 他们就读于村道出口处的一所希望小学 , 从没上过英语 。 教的是相互问候、颜色、动物名字等最简单的内容 , 陈邦炼说 , “希望他们有初步印象 , 将来到初中不抗拒英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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