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姿色(上)
我关注离遥远的阿根廷 , 是1982年4月2日 , 总统加尔铁里将军突然下令阿根廷陆海空三军立即攻占“固有领土”马尔维纳斯群岛(“马岛”) 。战前 , 被称作“阿根廷模式”的军政府治理已实行十多年 , 国家经济发展 , 国力、军力增强 。 国际舆论据此判断“阿根廷进入了一个物质生活和国家政治生活积极稳定的时期 。 ”总统加尔铁里将军认为夺取马岛的时机已到:美国似乎不会干预 , 本国军力空前强大;离南极圈不远的马岛靠近本土 , 早已衰弱的英帝国远在北极圈附近 , 英军若要夺回马岛 , 战线跨越地球两端 , 困难重重;岛上英军42人 , 只具象征意义 , 夺取马岛轻而易举 , 然后以3个现代化陆战旅驻守马岛 , 固若金汤 。 当马岛“回归”既成事实 , 英国只能口头抗议 。果然 , 在阿军强大的进攻面前 , 岛上英军只稍作抵抗便举了白旗 。然而 , 英国政府的反应“烈度”却完全出乎阿根廷总统的预判:占领马岛当天 , 受美军“珊瑚海”号航母战斗群司令汤姆•布朗少将邀请 , 正在直布罗陀海峡指挥皇家海军第一分舰队演习的司令伍德沃德少将接“铁娘子”首相撒切尔之令 , 立即组建夺回马岛的特混舰队 。 当时 , 训练有素的皇家海军以老旧的“格拉摩根”号驱逐舰上的“飞鱼”导弹 , 刚刚“击沉”了载有80架战机的“珊瑚海”号 。 伍德沃德少将正兴奋地向美军宣告 , 你方6万吨级航母“正在沉入印度洋底!”临危受命 , 皇家海军少将明白事态极为严重 , 组建夺岛舰队的行动立即展开 。 3天后 , 在直布罗陀演习的舰艇 , 尚在本土或分布世界各地、紧急配属“特混舰队”的两艘航母(携13个飞行中队)和各种舰、艇(包括核潜艇)、船(屡经战训的商船)共40艘 , 一起朝马岛方向集结 。 按照命令 , 一切后勤补给都必须在集结途中完成 。两个多月后英、阿军两军遭遇 , 海、空大战惨烈 , 双方都付出了沉重代价(阿方损失更为惨重) 。 取得海空优势后的英军以空降与登陆同时夺岛 , 在英军强大的攻势面前 , 6月14日(即阿军“收复”马岛的第74天)梅嫩德斯少将率领岛上阿军投降 , 米字旗重新飘扬在马岛上空 。不久 , 加尔铁里将军黯然下台 。现在的阿根廷国土 , 16世纪前是30多万印第安人的家园 。 1516年 , 一位最早来拉普拉塔河探险的西班牙水手登陆 , 随后西班牙不断向这里移民(意大利人后来居多) , 16世纪30年代开始为西班牙殖民地 。 1816年反抗殖民的战争取得胜利后 , 布宜诺斯艾利斯省宣布独立 。 37年后改为阿根廷联邦共和国 。 该国地域广阔(278.04万平方公里) , 人口仅4000多万 , 国土平均承载人口很少 , 人均资源丰厚 , 曾经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 。 进入19世纪 , 由于对内对外战争不断 , 军事政变频繁 , 国家长期处于动乱分裂状态;民选政府上台后 , 虽然政局相对稳定 , 民粹主义政治家庇隆和其后两位夫人领导的正义党前后8次执政 , 但是由于经济政策失误 , 政府高度腐败 , 暴力冲突频繁 , 国家发展曲折、缓慢 。 至今经济总量排南美第三 , 仍属发展中国家 。2020年1月 , 我前往南极 , 必经阿根廷首都 。1月8日上午(当地时)“美国航空”班机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落地 , 从隆冬中的上海登机 , 走出机舱已是南半球的盛夏 , 艳阳普照 。 最高气温28摄氏度 , 不热 。 这里1月份平均气温23.6摄氏度 , 比7月份平均气温高达29.5摄氏度的上海温柔 。布宜诺斯艾利斯是世界级大都会 , 南美最欧洲化的城市 。 都会区人口1300多万 , 约占全国1/3;核心城区203平方公里 , 人口300多万;市域(含22个卫星城镇)面积4326平方公里(比上海约少2000平方公里);全市拥有8万多个企业 , 工业总产值占全国的2/3 。 全市绿化面积占1/10 , 到处浓荫绿茵 , 空气清新:高大的奥布树(国树)与木棉、棕榈、梧桐、桉树、桃树和遍布全城的林带、公园、绿地、花坛、草坪 , 将四季染绿、印彩 。 一座工业聚集度极高的重镇 , 竟被评为“世界第三最美城市”(2007年) , 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阿根廷95%以上是欧罗巴人种 , 主要是意大利人和西班牙人 , 布宜诺斯艾利斯人口构成亦大体如此 。 意大利、西班牙都的典型的拉丁国家 , 原宗主国西班牙的拉丁文化及其源头罗马文化与原住民的印第安文化在这座城市交汇 , 形成独特的拉丁文化姿色 。一以罗马文化为根底的拉丁文化最引人注目的形态是格局宏大 , 它主要由建筑空间、道路空间、广场空间、疆域空间的宽广、雄伟的格局来张扬人的精神世界的恢弘 。布宜诺斯艾利斯最先向我们展示的是7月9日大道 。这条1937年开通、具有83年历史的交通要道 , 直至上世纪80年代仍在“成长”(拓宽) , 至今牢牢坚守着全球道路宽度的冠军地位:拥有大小单向车道18条 , 最宽处达148米 , 道路两旁的高楼大厦由此拉开间距 , 描摹出一个世界之最的符号 。 大道以国家独立日命名 , 南北走向 , 在宽阔的平面二维布局上 , “独立纪念碑”以古埃及石碑的方尖造型 , 在建城400周年之际拔地而起 , 直上 79米高度 。 这个第三维空间的数据与国家7月9日独立的时间“保持一致” , 成为政治时空中的伟大坐标 。7月9日大道在城市中心串联起一系列国家重要的政治、文化、宗教重地和纪念地 。 我们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吃、住、行、游 , 几乎都没能脱离这条大动脉的场强 。当日 , 午餐的餐厅就在7月9日大道附近的科隆剧院对面 。餐后 , 由当地导游引领 , 观赏占据了整整一个街区的科隆剧院 。 这是一座全球第三大剧院(仅逊于纽约大都会歌剧院和米兰拉斯卡拉剧院) , 外观是一座宏大的意大利文艺复兴式“四合院” , 法式建筑的浪漫、优美与德式建筑的坚固、精致兼蓄并包 。 富丽奢华的剧院内部金碧辉煌 , 7050 平方米的马蹄形演出厅是剧院中心;地面铺满厚实的红色天鹅绒地毯;世界最大的舞台周边环绕7层包厢 , 厅内共设3200个宽敞舒适的观众席位 , 加上站席 , 总共可容纳4200位观众 。7月9日大道南端以东是著名的五月广场——阿根廷的政治文化中枢 。 广场上最引人注目的是粉红色的总统府(玫瑰宫) 。 从广场看总统府像一幢漂亮的西班牙式三层大楼 , 实际却也是一座巨大的封闭型院落 。 总统府的外墙色彩和阿根廷人喜欢的不无脂粉气的别名“玫瑰宫” , 不免使庄严的国家最高行政机构浪漫化、女性化、艺术化 , 这种“缺憾”或许正是拉近政府与民众心理距离的优势 。 民间对总统府的女性化表达 , 应与庇隆总统的第二、第三位美丽妻子不无关联 , 尤其是庇隆的第三位妻子伊莎贝尔•庇隆 , 在总统去世后她以副总统职位替补 , 成为世界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统 。总统府前 , 推翻西班牙总督的“五月革命”领导者之一、国旗创制人贝尔格拉诺将军骑在奋蹄的骏马 , 扛着(国)旗远望后世的雕像 , 披着深绿色的铜锈 , 被镶嵌在历史与自然的蓝天里 。与总统府遥遥相对的是一座钟楼屹立其中、左右建构完全对称的巴洛克式两层白楼 。 这是“五月革命”秘密议事的场所 , 1810年革命之火在此引燃 。 现在这座白楼是市议会博物馆 。在白楼右侧 , 是一座暗黄色的拥有12根高大圆柱的罗马式建筑 , 那是具有200 多年历史的天主教布宜诺斯艾利斯大教堂 。 天主教是拉丁文化的灵魂与“领袖” , 现任梵蒂冈教皇方济各(原名豪尔赫•贝尔格里奥 , 登基后改名方济各 , 示意以“方济会会祖圣方济各•亚西西为榜样”奉献天主)“因仁爱被拣选”自这里 , 进而增加了大教堂在世界天主教的影响力权重 。 教堂右侧墙壁上有一柄日夜燃烧的“阿根廷火炬” , 它在1950年点燃 , 以纪念领导南美洲独立战争的圣马丁将军逝世100周年 。圣马丁将军生于今阿根廷国土 , 曾作为西班牙军人赴欧洲参加抗击拿破仑的西法战争 , 南美独立战争爆发后他立即回到阿根廷参战 , 曾任北方军司令 , 率部转战现智利、阿根廷、秘鲁等国国土 , 是从西班牙殖民者手中解放南美洲的主要将领 , 是南美洲的英雄 。 1850年在法国病逝 , 被赋予“西班牙美洲的华盛顿”的崇高声誉 。革命 , 独立 , 是争取自由 。 五月广场的中心 , 顺理成章地矗立着13 米高的金字塔型纪念碑 , 碑上站立着右手举长矛、左手扶盾牌的自由女神 , 我顿时联想起纽约自由岛上那位出身法国、手捧《宪法》、高举火炬的自由女神 。 美、阿两国分别以“文攻武卫”演绎自由 。 此时 , 刘军宁先生的“画外音”意味深长:“激进主义的自由神是武士 , 保守主义的自由神是女神 , 是智慧与美德的女神 。 作为武士的自由神通过运用‘武器的批判’”追求自由 。 “作为女神的自由神”“运用智慧与美德”行使“秩序与法律之下的审慎自由 。 ”(刘军宁:《保守主义》“有序的自由”)我心中微微一笑:这或许这就是南美与北美公民政治智慧的差异 , 它最终形成了经济、科技、文化发展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