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母亲和那些助我成长的应膏阿姨( 三 )


父母年老后 , 摄于1995年 。 然而我家“财神”身体却每况愈下 。 特别是只要临近春节 , 她老人家均要情绪低落数月 。 因为哥哥是大年二十九出的事 , 走前还用大木盆 , 在冰冷的水里帮母亲洗了全家人的被单 , 那时可没有洗衣机 。母亲渐渐走不动了 , 就在武汉安歇了下来 。 那段日子 , 经常换保姆 。 有些是保姆的问题 , 如那位洪湖来的保姆与母亲住在绿化似花园的电梯房 , 一月却难下一次楼 , 说是老太太不愿动 。 后来她动员母亲一天只吃两餐饭 , 这人也真能饿 , 真的陪母亲每天只吃两餐 , 天天电视从早晨看到黑 , 家里卫生也很少做 。有些则是老妈的问题 , 因她个性强 , 对保姆有时是不服管理的 。 其实有位孝感来的保姆很不错 , 勤快、爱干净 , 菜也做得好 , 不过能干人多是有脾气的 。 她天天洗头发 , 节约习惯了的老太太不大乐意了 , 说自己夏天也两三天才洗一次 , “香波不是她买的当然天天洗” , 母亲向我告状 。 类似的矛盾不断 , 我均极力调解 。 后来两人斗气了 , 保姆数次大热天不给母亲水喝 , 这就过分了 。保姆一时难寻 , 我只好将其接到汉口北湖家里住 , 当时只两室 , 很挤 , 步梯房出门看病打针什么的很不方便 , 只要母亲独自一人在家不接电话或是电话没挂好 , 我均坐立不安 , 得急匆匆地跑回家 , 生怕母亲出了什么事 。 那是一段精神紧张得快崩溃的日子 。母亲体谅我的难处 , 自己提出进养老机构 。 这一现在大家视为平常的养老模式 , 十多年前社会接纳度低 。 为此曾有亲人提出不同意见 , 但又拿不出好的解决方案 。 这时 , 母亲总是为我减压 , 除了强调去养老机构是自己要求的 , 还例举在养老公寓结识的好朋友 , “李婆婆人蛮好 , 她是烟厂退休的 , 家里送来的菜 , 总是非要分我一大半 。 她老也不喜欢打牌 , 我们每天有说不完的话” 。哦 , 2007年使我职场大受挫的“失岗” , 其实也是因为母亲 。 当时她住汉阳铁铺的侨亚老年公寓 , 是当时最好的民营养老机构 , 一人一房 , 专人护理 , 除了看病不大方便 , 别的还行 。 那年圣诞节 , 老年公寓搞联欢 , 希望每家能派人到场 。 母亲虽然口里说周一上班 , 就别来了 。 但我知道 , 这样的活动若没家人参加 , 老人会非常失落 , 便做完版 , 留下两篇已过审的备用稿 , 去西郊的侨亚参加老人的联欢会 。结果晚上值班总编 , 认为分管总编已签发的读书版头条文章——郝孚逸老先生的稿子 , 尺度大了一些 , 最好换稿 , 而一时我不在报社 , 领导就生气了 。 虽然后来换上了我的备用稿 , 并未影响出报 , 但不知什么原因 , 领导余怒仍大 , 次日当着大办公室20来人的面厉声斥责我 。我先忍着没有吱声 , 结果其音量更高 。 我條地还击:我是领导签了字 , 留下两篇过审了的备用稿并向副主任请假后离开的 , 程序上没有不妥!“业务问题不能好好谈?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领导声音大 , 并不代表理由足!!”当时的一时之快 , 换来的是长达五六个月的郁闷 。 但是这样因母亲引发的职场地震 , 我是不方便与家人细说的 。2009年 , 母亲又一次脑出血 , 当时下了病危通知书 。 她说了两天的胡话 , 多与如何做卖毛巾、袜子等小生意有关 , 听着她为四个读大学子女的经济问题操心 , 我与大妹热泪滂沱 。 但老太太身体素质好 , 挺了过来 , 生命力之顽强 , 让医生也为之吃惊 。 不过 , 自那以后母亲就瘫卧在床近8年!前几年尚可在床上坐一下 , 后三年只能全躺着了 。母亲失能了 , 但没失智 。 这是一件更为残酷的事 。 因为她要面对无尽的“没有意思 , 难受的日子”“天天躺着昏睡 , 生不如死” 。有次一天她糊了三次床 , 面对又来换床单的张师傅 , 满脸愧疚 。 这样不能自理的脏窘 , 越来越多 , 对一生整洁为先的母亲 , 自尊打击尤其大 。记得2015年初夏 , 她就同我谈起了生死问题 。 当时我妈住在条件最好 , 被评为全国模范养老机构的江汉区社会福利院老年公寓楼 。 母亲拒打营养针 , 说你这样是害我啊 , 我活着吃亏(难受) 。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生行善 , 老天爷却这样惩罚她 。我想老妈如此不畏死 , 也许是难以忍受病痛 , 也许是不愿没有尊严地苟活 , 也许她认为另一个世界真能见到早逝的哥哥、丁军(后认做大女儿 , 还为她准备起嫁妆) , 当然还有老爸……以后只要夏天临近 , 她就甚是惊恐 。 “活着吃亏(难受)”的话题就会多次重复 。 虽然公寓夏有空调、冬有暖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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