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八佰》,是四百廿!真实历史的四行孤军( 六 )


日军绘制的《四行仓库进击图》 , 见上海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部整理的战报《支那事变上海战迹案内骨子》“天然堡垒”外墙坚固 , 占尽地利 , 解决了中国守军面临两个最大危险 。 但时不我待 。 就在仓库第一层工事赶筑之时 , 清晨八点十分 , 在外侦察的警戒部队报告敌人已占领原先团部所在的北站大楼 , 并且插上了太阳旗 。 三个小时后 , 第一批敌人逼近四行仓库 。 他们手持太阳旗 , 气势汹汹 , 似乎对这些孤守仓库的中国士兵轻蔑小觑 , 但他们的高傲旋即遭遇在外围阵地守兵的迎头痛击 。 杨瑞符声称他们旗开得胜 , 击毙了五名敌军 , 其他则落荒而逃 。一个小时后 , 日军再度集结部队 , 卷土重来 。 这一次他们吸取了轻敌的教训 , 倍加小心 。 采访人员罗德兹·法默在河对岸安全的租界里 , 与数千名闻风而来的中国人一起欣赏这场隔河相望的激战 。 他看到这群日本兵缓慢而小心翼翼地在碎石瓦砾中匍匐前行 , 从一个掩体爬向另一个掩体 , 40多米的距离花了他们50分钟 。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 , 隐蔽在暗处的中国守军一直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 一旦日军靠得够近 , 中国士兵就运用起他们刚入伍时学到的基本克敌法 , 手榴弹如暴雨般砸向他们 。 待烟尘散尽后 , 那些依然能动的日本兵被步枪一一解决掉 。 几个试图解救伤员的日本兵也被毫不留情地击毙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 日军的手段更加残忍 , 张秋明看到九名警戒部队的弟兄未及撤入仓库中 , 被日军俘获 , 反绑双臂 , 杀害在苏州河边 。 在这一轮攻势中 , 士兵们不得不放弃外围阵地 , 撤入仓库内 。 日军的猛攻仍未间断 , 数名敌兵甚至冲进仓库 。 四行仓库内 , 第一场血战也拉开序幕 。 负责把手大门的三连连长石美豪全身蒙了一层面粉 , “面部被弹射穿 , 血淋满面 , 他仍然用毛巾敷着 , 不离阵地” , 不久之后 , 他的后腿也被子弹打穿 。 七八名攻进仓库的日兵被张秋明看到 , 此时只有他独自守岗 , 其他人都在里面加固第二道防御工事 。这是死亡第二次寻衅而来 , 尽管在过去两个多月里 , 他在闸北战场上已经历经枪林弹雨 , 但迫在眉睫的危机还是让他心生恐惧 , 他轻轻爬进了麻袋 , 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我用力抱紧柱子 , 不使抖动 , 同时慢慢地把枪举起来 , 上端贴着脸孔 , 下端贴着屁股 , 摸一摸腰边 , 还好 , 还剩下几颗子弹 , 很困难地没有气息地装了进去 , 再把麻袋戳个洞 , 把枪口对准了敌人 , 外面枪炮轰炸声 , 在这时的我听来 , 特别地响亮 , 可怕 , 身体滚烫 , 仿佛浸在沸水里 , 皮肤发着烧 , 从麻袋里看出去的一切都是恐怖和狰狞 , 我等着等着 , 等他们集合到门边的机会 , ‘拍拍拍’枪机发动了 , 三四个敌人应声倒在地上 , 其余的狼狈逃去 。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 ”张秋明死里逃生击毙敌兵的机智之举 , 得到了同袍们的齐声赞扬 , 尽管射击时的声响震坏了他的神经 , 但这是他一生中最光荣的事了 。 但对这位死里逃生的士兵来说 , 印象最深的 , 却是他目睹的一位同袍惨烈的牺牲:“有一个同志 , 很老的年纪 , 在身边围了七八个手榴弹 , 手里也拿着一个 , 爬到最高楼 , 看 , 看见一群敌人来了时 , 纵身跳下 , 同时手榴弹也掷了出去 。 敌人都死了 , 他自己可也牺牲了 。 ”这个身绑炸弹从高楼跳下 , 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故事 , 是四行仓库战斗中最惨烈的一幕 。 除了张秋明在战斗一年后的采访中提及此事外 , 还至少得到了两位同袍的支持 。 一名叫章渭源的老兵 , 在54年后的回忆中 , 提到这位牺牲的同袍名叫陈树生 , 他是将炸弹绑在身上 , 从六楼窗口跳下 , 但炸死的不仅是敌人 , 而是一辆敌人坦克 。 而另一位名叫焦友三的老兵 , 在50年后的回忆中提出身捆炸弹纵身跃下的不止陈树生一人 , 至少还有张秋民、杨顺广两人 , 他们一共炸死了200余名敌军 , 跃下的楼层也从六楼变成了七楼——但就像前面指出的那样 , 仓库本身只有五层 。一些研究者因此怀疑这个细节的真实性 , 他们指出仓库的窗户在当时安有金属网格 , 仓促之间砸碎玻璃根本不可能 , 更况且高层窗户由于仓库特制 , 本身无法全部打开 , 自然也没有空间能容纳一个成人跳出去 。因此这个身绑炸弹跳窗牺牲的故事 , 完全是一些不了解仓库结构的小报媒体为宣传四行守军英勇气概编造出来的神话 。 这些神话流传开来 , 甚至渗入亲历老兵们的记忆中 , 制造出混在真实回忆中的虚假记忆 。但如果仔细查考来龙去脉 , 就会发现 , 这个惨烈的牺牲故事 , 至少在这场战斗结束的次月 , 就已经流传开来 。 1937年11月初版的一本图册《八百好汉死守闸北》中 , 编著者赵景深就已经讲述了这个故事:“我军一兵瞥见拼一死 , 手榴子弹缚在腰 , 突由六楼往下跃 , 一阵青烟 , 敌我一同烟火消” 。不是《八佰》,是四百廿!真实历史的四行孤军
赵景深编《八百好汉死守闸北》中的插图 , 一名战士身绑手榴弹从楼上跃下 , 与敌人同归于尽 。赵景深在序言中特别声明 , 这本书虽然起稿是在孤军退出四行之前 , 但他特意等到孤军撤出四行仓库之后 , 请指挥这场战斗的杨瑞符营长亲自修改并增加了内容 , 才予以付印 。 因此 , 至少在真实性上 , 这个故事应该得到了亲历者的认可 。 张秋明在一年后的回忆 , 尽管未提及人名 , 但再次复述了这个故事 。查阅杨瑞符的记述就会发现与张秋明回忆 , 会发现具有一个共同点 , 那就是杨瑞符安排战士向下投掷手榴弹和张秋明看到战友身绑炸弹跳楼的地方 , 都是在顶层 。 因此 , 这位牺牲者并非从窗户跃出 , 而是从楼顶跳下 , 与敌人同归于尽 。无论这个故事最终的真相究竟如何 , 伤亡始终萦绕着守军的头顶 , 不时俯冲下来试炼他们紧张的神经 。 10月28日 , 下午三点 , 第二场血战在蒙蒙细雨中开始 , 杨瑞符记述道:“仓库各楼 , 枪弹横飞 , 烟焰闭目” 。 伤亡人数在迅速增加 , 但仓库简陋的环境无法为他们提供必要的救治 。 一名叫周福其的士兵 , 只能和战友眼睁睁地看着受伤的战友痛苦呻吟 , “他们一个接一个死去 , 我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 有的伤员甚至请求战友给他一枪 , 尽快结束他的痛苦 。 ”条件愈发艰苦 。 直到晚上九点 , 他们才找到一部电话 , 与外界联系 , 请求近在咫尺的租界英美驻军协助 , 将伤兵运入租界救治 。 在伤兵离开前 , 杨瑞符特意叮嘱他们 , 如果有人询问四行仓库究竟有多少人 , “就说有八百人 , 决不可说只有一营人 , 以免敌人知道我们人数少而更加凶横”——“八百壮士”的神话由此诞生 。同时送出去的 , 还有捆好的一束书信——这是仓库里的士兵们写下的遗书 。 大部分中国士兵出身寒微 , 几乎不识字 。 周福其回忆道 , 他当时只能让识字的同袍帮忙代写 , “无非是一些对父母宽慰的话” 。 一些士兵甚至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 他们只能咬破手指 , 在应该签名的地方摁上手印——如果他们就此牺牲 , 这就是他们留在人世唯一的遗迹 。但也有一些受过教育的士兵 , 面对死亡的迫近时 , 用简短却深情的笔墨 , 留下自己在人世间的最后嘱托:“现在我们就在这里留守了;死是一定要死的 , 不过我要一个机会 , 死我一个时 , 换日本兵廿几条命 。 妻:别再想我回来 , 也别想我一个全尸 。 孩子还小 , 这是我的悬念 。 不过我你都受高等教育 , 我幸而不必担忧你以后的生活 , 是我剪断我自己的生命的线 , 你收起你的泪珠 。 永别了 。 ”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