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峁|张凌云:悠悠石峁( 五 )
大地的回响
一次 , 我到一个叫白家山的村庄下乡 , 一堵护坡石墙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 在一道由碎石块垒砌的石墙内规整地穿插着粗细不等的木桩 , 我惊异于石峁古城的建筑理念 , 竟然一直沿用至今 , 所用原料也几乎一样 , 其外形和“皇城台”墙体几乎无二样 。 墙体呈斜坡状 , 这是一户依然居住的人家的大门硷畔 , 墙台上的老榆树下 , 一头反刍的老牛正在闭目养神 , 消解一天的困乏 。
我久久站立在那里 , 不愿离去 。 在这堵看起来近百年的石墙中 , 天、地、人、草木相互依托 , 相生相应的生活方式 , 几千年来一直流淌在生活于这片大地上的人的血液中 , 仿佛不需要言传身教 , 不需要照本临摹 , 在沟里或河滩捡些石头 , 备点木椽 , 就够了 , 就可以砌出一道可以祖祖辈辈休憩、眺望、行走的通道 。
我不得不把这两者联系起来 , 但我找不到任何可以联系的介质 。 石峁先民消逝了那么多年 , 没有文字镌刻 , 没有歌谣传唱 , 我想 , 自然地理本身构建了这样一种必然的亲缘关系 。
在石峁周边的村落中 , 我总能偶遇一些如石峁出土的石雕人面像的面孔 , 他们衣衫褴褛 , 手脚粗大 , 鼻梁高挺 , 眉目间含有一种野性的、警惕性的特质 , 如果不是已经褪色的“耐克”对钩标志提醒我这是现代人 , 我会直接认定 , 他就是某个活过来或穿越而来的石峁先民 。 从可忆起的祖辈开始 , 他们的命运几乎没有改变 , 住着石面窑洞 , 被石墙围护 , 石板铺就的院落 , 石板拼砌的仓库 , 石槽、石磨、石碾、石杵等等 , 石质工具已成为这里千百年的生存印迹 , 陕北大地到处散落着石峁的种子 , 世代绵延 , 生生不息 。
我常想 , 也许我们平日里传唱的某一首信天游、酒曲 , 或者是民俗音乐 , 会不会就是石峁先民留下来的呢?曾经 , 他们伴着悠扬的骨笛声 , 和着口簧的清丽之音 , 载歌载舞 , 在一个又一个故乡一路狂奔着 。 如今 , 爱唱爱跳的陕北人 , 依旧秉持着这种乐观的遗风 , 向天表达敬祝 , 向大地坦露热情 。
本文插图
远眺皇城台
把未来提前展现给我们
沿着石峁外城城墙走一圈 , 一座完备的城防结构才会了然于心 , 大多数墙体已被黄土和青草覆盖 。 我在这座矮塌下来的城堡之上 , 永远是个生客 , 一切都太遥远了 。 春秋杀伐、秦汉交替、唐宋纷呈 , 在这块被时间和自然之手抚平的土地上 , 我的猜想和叩问都显得异常无助 , 只能作为人类的一员 , 带着对过往人类的同悯 , 对这块土地的敬祝 , 对短暂生命的慨叹 , 找寻一种确切的源头 。 尽管史册总在书写战争与杀伐 , 权欲与统治 , 而这由符号、石块、头骨、玉器书写的上古遗著 , 却在告诉我们 , 请认真凝视我们血脉里曾经留下的疼痛与甜蜜 。
多少年了 , 自石峁先民开始 , 多少人在这十公里城墙围护的峁梁之上狩猎、耕种 , 也在这北方的晴空下歌唱、哀恸、埋葬 。 曾经的辉煌和灿烂 , 如今烟消云散 , 曾经的杀伐与战鼓 , 早已经无存 , 这里成了首领、帝王、草民、乞丐共同的葬身之地 , 成了命运的最终归宿 。
石峁遗址是至今发现的中国史前最大的城址 , 它的发现证明了在四千多年前中国北方地区已有早期国家的都城 , 被誉为“二十一世纪世界重大考古发现” 。 关于石峁遗址的模糊记忆 , 最早可追溯至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 , 一九二八年《大公报》的一篇报道 , 是国人对石峁遗址最早的一段记忆 , 更有北京大学考古学会和韩寿萱提供了佐证 , 这段历史记忆应当视为石峁遗址考古调查的滥觞和发轫 。 从曾经繁盛一时的上古都邑 , 到如今名不见经传的黄土村落 , 时间将一切恩怨情仇全部揉碎 , 一切归于平静 , 一切又始于喧闹 , 这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容器 , 将过去、现在、未来同时凝聚 , 为世人揣测命运提供了一扇清晰的窗口 , 可以神游古今 , 一眼千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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