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连科|《她们》之前的阎连科:我是直男,过去写的女性是简单化的
大河报·大河客户端采访人员 张丛博 实习生 鲍弥佳
热门综艺《乘风破浪的姐姐》和热播剧《三十而已》 , 引发了大众对都市女性群体当下生存境况的关注 。
而更为庞大的乡村女性群体 , 却很少走进公众视野 。 “七大姑 , 八大姨” , 这个总是逢年过节被拿出来调侃的群体 , 你是否真的了解?
【阎连科|《她们》之前的阎连科:我是直男 , 过去写的女性是简单化的】著名豫籍作家阎连科在新书《她们》中 , 书写了家族中几乎所有的女性 , 试图阐释在这一百年的乡村历史进程中的女性命运 。 他坦言 , 女性的万千命运 , 苦乐哭笑永远值得被认真讲述 。 她们依照自己的性情在大地生长与消逝 , 平凡之中自有其动人之处 。
8月16日下午 , 《她们》全国首发读者见面会在郑州松社举行 , 阎连科接受了大河报·大河客户端采访人员采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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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能否诞生伟大作品需要时间过滤
年初突如其来的疫情 , 让阎连科宅在家里几个月 , 看书、写作是每天的日常 , 当然还会陪着家人看电视剧 , “好多年没看电视剧了 , 看了《新世界》《安家》 , 还不错 。 ”
有了整块的时间 , 没了外界的纷扰 , 创作效率更高 , “写得更多也更快了 , 一部长篇小说很快就写完了” 。
书架上过去没时间看的大部头书 , 也都开始消化 。 比如 , 奥地利小说家罗伯特·穆齐尔的《没有个性的人》 , 需要耐心去读 , 他过去一直想看但每次只能看20页 , 这回也一字不落读完了 。
不过 , 集中时间的阅读 , 阎连科感受到的并非都是畅快 , “过去特别渴望看的好多书 , 这次读了发现真的不好看 。 ”无聊时 , 他尝试读了超级畅销作家东野圭吾的小说 , “还是没有培养出来对东野圭吾的兴趣 , 看书是需要缘分” 。
疫情之下 , 有一种声音说 , 这次疫情一定会诞生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 。 对此 , 阎连科说:“任何异常巨大的灾难 , 是需要时间过滤的 , 过滤十年八年 , 如果有伟大作品 , 一定是比我年龄小的一代人写出来的 , 疫情还没有结束 , 有的小说已经出来了 , 对这种小说我是持怀疑态度的 。 ”
阎连科的另一个身份是在大学教授写作 。 疫情期间上网课 , 为了让屏幕另一端的学生们提起兴趣 , 他比过去更认真地准备课件 , 但效果却不如往年 , “网课特别无趣 , 学生们今年不如往年写得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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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直男 , 过去写的女性是简单化的”
2009年 , 阎连科的《我与父辈》出版后 , 有朋友建议趁热就高 , 再写一本家族女性的系列散文作为《我与父辈》的姊妹篇推向市场 。
但最终硬着头皮没有动笔 , 他在《她们》的自序中写道:“我不想把我家族中的女性写成父辈一样的人 。 因为在那块土地上 , 虽然女人也是人 , 然那块土地又规划她们终归是女人 。 ”
新书中 , 阎连科试图阐释在这一百年的乡村历史进程中 , 裹小脚没有了 , 包办婚姻没有了 , 但是女性命运的精神本质 , 并没有发生多大变化 , 依然可以看到几代女性的日常存在 , 生老病死 , 多少有些像浑浊的流不动的河 。
接受大河报·大河客户端采访人员专访时 , 阎连科回顾过去作品里的女性角色时说:“我们以前文学上对女性是不够尊重的 , 我们写的女性是简单化的 , 整个中国文坛的男性作家 , 我这一代人 , 女性角色塑造是最大的一个短板 。 我经常说我是直男 , 对女性写的最不好 。 ”
他梳理说 , 自己写了几百个女性 , 都是简单化的思想 , 其实只有三个女性角色:女英雄、贤妻良母、荡妇 。 “过去作品里对女性的尊重是不够的 , 有时意识到 , 但不一定能写出来 。 我觉得至少要有一点 , 女性是有选择权的 , 此前女性的选择 , 多是小说里的男性所安排的 , 或者作者为了故事而安排 。 ”
《她们》让阎连科对女性有了更深的思考 , “我生活中对女性的尊重会超过以前 , 在写作上对女性的理解也会更加丰富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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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并没有从字面真正走向实践
这部散文集中 , 讲述的是家族的乡村女性 , 与社会中讨论最多的都市女性似乎不是一个群体 。 阎连科强调 , 乡村女性占中国女性70%人口 , 但现在讨论更多的是大城市女性的变化 , 放在全中国 , 乡村女性的问题是最普遍的问题 。
当然 , 乡村女性也越来越多地受到城市女性观念的影响 。 “乡村文明其实很多是农民工带回去的 , 社会关注最多的是农民工在城市建设中的贡献 , 或者挣了多少钱 , 而他们把城市文明带回去嫁接到乡村 , 这是我们普遍关注不够的 。 ”
从家乡走出去许多年的阎连科 , 这次将目光放回到家族女性 , 但叙述依然贴合 , “其实隔阂已经非常大 , 一个人从乡村到城市去 , 见识多理解不一样 , 但你是要回头理解他们的 , 理解他们的存在和他们的生活方式 , 而不是一味批判 , 不同观念 , 没有谁比谁高一等的问题” 。
《她们》出版后引起了关乎女性主义的热烈讨论 , 阎连科坦言:“没想到大家关心的都是女性主义的话题 , 我是当成散文去写 , 是从女性视角进入的 。 ”
对于近年来外界看来很热的女性主义话题 , 在阎连科看来 , 这是一种错觉 , “女性主义并没有从字面真正走向实践 , 落实到人们生活中 , 如果都是纸上到纸上的讨论 , 包括现实中公司对女性看待没有变化 , 不认为有成效的” 。
那文学能起到怎样的作用?阎连科说 , 文学不负责解决问题 , 但可以提醒这个问题 , 可以让我们意识到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 对男性女性的理解 , 至少唤醒对人的尊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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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散文强调“美” , 而不能坦诚面对真实
对于散文和小说创作的不同 , 阎连科说 , 写小说是天马星空 , 他喜欢没有逻辑的荒诞的故事 , “谁能告诉我一个不可能发生的故事 , 我会很开心” , 而写散文是表达自己温情、懦弱的一面 。
“小说是虚构的真实 , 散文是生活的真实 。 小说是故事 , 节奏非常快 , 不可能停下来去描写 , 散文是随时可以停下来的;小说渴望的是无逻辑 , 散文必须尊重生活的逻辑 。 ”他希望自己在散文创作上有大的变化 , “散文非常地陈旧 , 一想到父亲就是朱自清《背影》 , 一想到母亲就是史铁生《我与地坛》 , 都太传统老套 。 所谓‘形散神不散’ , 都是需要重新思考的 , 散有什么不好呢?”
阎连科说 , 散文难就在一些作家做不到百分之百的传承 , 有虚伪的地方 , 都是强调“美” , 而不能坦诚面对真实 , 但生活不是这样 。 小说可以无尽表达各种方面 , 但散文中间或多或少要面对内心世界 。
近些年 , 阎连科和文坛保持着一定距离 , 他喜欢这种“互不搭理 , 各自为政”的状态 , “和文坛保持恰当的距离 , 并不是我写得很好 , 我觉得一个作家百分之百融入文坛是悲哀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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